用身子堵住缺口(组诗)
文/西界
作者简介:西界,原名周明,男,土家族,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中国诗歌学会、湖南省作协会员、鲁迅文学院第31期少数民族作家高研班(诗歌班)、毛泽东文学院第十三期学员。已在《民族文学》《星星》《中华文学》《青岛文学》《速读》《绿风》《诗潮》《扬子江诗刊》《西部》《中国诗人》《散文诗》等发表作品。有作品入选各种选本。
《大爷》
他以为,抬完最后一根电杆
就能拿到工资,为孙子买支玩具枪
太阳的刮油刀,像刚从碳火中取出
火辣辣地烫在他的脊背上
他没喊疼,用衣角擦了一把汗
继续移动竹杆的身体
后来,一瓶农药强迫他
成为一把打不死人的玩具枪
《石碑匠》
彭四爷的一生,与石头打交道
专为死人刻碑立传
刻死人的命,也刻他的命
彭四爷摸透了石碑的性格
生死之间只隔一块墓碑的距离
很容易找到痛点和血滴
下手时,彭四爷知道轻重
深知字刻得越深,痛就越深
有时,他从石头里取出一对狮子
镇守阴阳两界的鬼魂
《酒癫子的女人》
酒癫子的女人,从河里爬上岸
把男人从泥坑里拖出来
走进油菜田埂,跌跌撞撞地
刚下过雨,田埂湿滑
女人搀着酒癫子在田埂上走
酒癫子像捧不起的稀泥巴
扶起来,倒下
倒下,女人扶起来
最后,酒癫子淹死在酒缸里
到死都没站直身子
每年油菜花开的时候
酒癫子的坟头,堆一堆牛屎
牛屎堆上插一朵油菜花
油菜花在春风的刀刃上傻傻地笑
《阉猪匠》
杨鱼儿凭一支羊角号,将小名
吹出了村,村民吓唬不听话的小男孩
“阉猪匠杨鱼儿来了,割你鸡鸡”
整个村庄立马就失声了
杨鱼儿下手快,从嘶喊中
取出命根子,然后轻拍猪背,说
“肯吃肯长300斤!”
一天, 他在死猪身上
把名声阉了
从此,他钻进茅草丛
琢磨着如何把黑夜阉了
《红玲姐》
红玲姐的父爱,掉进女人的唇印里
常年未归,没有父爱的日子骨瘦如柴
红玲姐的书包,打制了一把铜锁
她无法像同龄孩子一样奔跑在上学路上
她举起一把猪草刀,砍到心坎里
猪草一般,散落在冰冷的地上
十八岁,伯母要她嫁给表哥
红玲姐再次把猪草刀举过头顶
在天亮之前,剁碎哭嫁歌
伯母提着水壶,整夜未眠
壶嘴戳伤了红玲姐的心
那天黄昏,红玲姐以为,喝一瓶农药
整个世界就会清静
红玲姐的死,没有唤回最后的父爱
18年后,野草抱着的墓碑
像红玲姐抱着的猪草刀,朝天生长
《杨驼子》
山泉水来自远方
从泥巴沟跑了很远的路
杨驼子像从泥巴沟里跑出来的水
一路从水沟源头流出来
别人在水沟边开个缺口
他用泥土堵上
别人再开个缺口
他再堵上
别人又开个缺口
他干脆用身子堵住缺口
时间一长
他就真的成了驼子
《提灯人》
为了看清自己的影子
他们提着一盏灯
在黑暗里行走
《四瓦匠》
你一生都与泥巴打交道
专门为村庄添砖加瓦
夜深人静,你还守在瓦窑边
叉一把青春,为黑夜添一把柴火
每一块砖瓦通红通红,像
正在燃烧的你
后来,有了水泥砖和琉璃瓦
你失业了,跑到瓦窑里
把自己藏起来,跟我们玩捉迷藏
至今,村庄没有找到你
《三个老人的下午》
三个老人的下午很缓慢
整个下午下了一盘棋
只走三步就成了残局
《她》
离开根,她一个人漂到深圳
像一片树叶飘回来
一年只能与丈夫亲热一回
鹊桥相会的那天
她站在这头,男人站在那头
霓虹灯像长霉的蜜桔
挂在灯杆上
“姐姐,今天情人节,买一支玫瑰吧。”
一个小男孩跑过来说
她抬头望天,牛郎星真的在天上
织女星也在天上
《黑色蝴蝶》
恐惧和失望织成一张网
全方位通缉我的生命
我必须挣脱您撕心裂肺的呼喊
从九楼坠落,我只想做一只黑色蝴蝶
我认为站得越高,飞得越远
母亲,请原谅我,您别哭
只是上帝关闭了我的呼吸
虽然我填补不了您的深渊,但
我的死亡一定让您发现社会的裂缝
怎样吞噬了我的灵魂
别哭了,母亲,我只是一只黑色蝴蝶
现在,我从九楼已经飞得很远
成了宇宙中的一粒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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