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出口】



           《有人吗？》


      不停地打开、锁上，再打开。这是那些抽屉、柜子，一直到门。甚至是你藏着小片未开荒的空地。
      这些事物也大小不同，在时光里也重量不一。
      一把锁，能拥有多少信任？并不清楚。
      在门外，看到了很多相同的风景，有着一样的禁锢、面具，一样疑惑着悄悄裹住它们自身。
      而有时，你觉得世间的秘密都是透明的。还没上锁的是这样，锁着的也是。像一个人早晚都会把自己公布于世。
      “锁的存在，有时也体现了一种不存在。”
      ————当他们离开而去，那门的吱呀声将被一种锈蚀替代，那些手，门前的身影，可能转移，在一把锁深深的内部。有回音，有激荡的起落。
      对你来说，这多像那些缝裂，多像要漫没与掀开的尘土，朝向着走来接近你。
      总有一天，会转不动锁，世界也转不动你，熟悉的节奏也会卡顿。一把磨平的钥匙，乃至更多组合零件会干涩，异响。
      甚至偶尔你会枯站在门前，沉默，似乎要突破着一扇真理的屏障，又似乎只想聆听门锁震响沙场的鼓鸣。
      鼓鸣，是此刻一句叩心者的设问———“有人吗？”





            《逝》


1.

能带我走么？像海水带走河流那样。我是空瓶子，是一条河，不知来去，只知被奔流、被逐放。偶尔面向天空，空喊一声。
又像戏子，花旦脸谱，柔弱的身子。
我现在在哪儿？带我走的时候，请你告诉我。

2.

这光，是不是夕下的光？
我看见水面上，看见上空下来的柔软的一只手。它如初生，细长而有檀香味。
会不会有金色的莲花瓣？悦耳地摩挲，于呼吸最近之处。

3.

月黑风高，独自来去。积雪深途，我看不到一人。
那儿是什么灯笼？那儿一定有个出口。那阵呼啸，是鹤鸣，还是万劫谜城的半句哨音？
竹卷肃穆，雨滴休止。晃漾的明月，掩在谁的怀里？
这儿，是一碗苦茶。那边是闭口的石头。
———这是谁布下的，一千年未曾惑解的上联？

4.

如何把安住一个心？
你在庭院深处，青衣相裹，在远处跌破。在一池山水前，看到迷离云雾。
那些重负的植物，花开花落。那最后一个弹琴的人，看到了废墟，也看到了一口井。

5.

“花，不是那样的。”
“花，终于是那样的了！”
什么时候，你才会在万物面前伏拜下来。像清泉细流，像一只“先身赴法”的空瓶子，像虚空中为你转身的、拈花一笑的人。
无关于王侯。
无关枯骨。





        《尘埃之外》


1

我有一个屋子。在云上，雾里。在林子，也在硝烟深处。
和那间金色的不同，我的屋子有灰尘，常年漏雨。我的一面镜子也是。正面滴水，背面也滴。
我想抓住某道绳索，在翻滚的海上，在崖边。可抓它时，总会一点点脱落。
一些步子近了，总来不及揭那层面纱。
是不是，会有一只船，时时能够接纳我？待我如莲，如幼子，而无论———山崩、地裂。

2

要让心，像弱水一样。可以有花朵，而花朵，不需要是优婆罗花。
它不要艳丽，也不要衰败。再把一个彼岸，叠入进来。
它，一直在身边，而不是天涯。
你乘着小舟而来，把自己也伪装成一个泡沫，而我试着从湖水深处上来，喊你时，
你却听不见。

3

金光在闪，可我无法对你说清。
那些冰雪啊，你看它们时，它们就变得锋利或溶化了。
这些，又何必说呢？
你我的聚散，像梦。梦里的追梦。
又在落雪了，雪像衣裙，一曲梵音。有人崎岖着上山，要走成逆行的火。火要燎原，要烧去藤蔓。
“没有什么是不可烧尽的！”
像你额上的那片雪，像火。像燃烧之本身。
————它们的无生、和无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