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里，无数兰花在怒放

壮观的兰花在怒放
那一天，我和几位扶贫干部
穿过密林，到另一个扶贫点
我们在途中遇见轰轰烈烈的兰花
停了脚步，为一株株怒放的兰
惊叹不已，我们蹲下来
与它们凝视，兰的香
弥漫半个山坡
在恶劣的环境，依然长势磅礴
生生不息，我们眼睛潮湿

谁说兰生幽谷无人识？
数朵兰花摇曳在唐诗里
“若无清风吹，香气为谁发。”
李白，总让人有些淡淡的忧伤
我想，最艳丽那一枝
应该是那首诗最得意的一句

在小小的村庄里写诗

这是黔东南最小的一个村
比我写下的汉字还要小
比我简历最小的那个村还要小
缩小比例的村庄，我潜伏了一个世纪
在某座荒芜的牛圈里，写诗
贮满希望和粮食

是谁，呼啸着经过村庄
在这里，耕田种地
种下一粒粒发芽的诗歌
选择留下来，无所谓水土不服
每寸土地留下的脚印
便一一押韵了

从春天走来的老黄牛
精神抖擞，像敲响的战鼓
仿佛千军万马，在奔腾
这个小小的村庄，出现前所未有的颤抖

勾勒一帧最美的油画
在画里写诗、醉饮，歌唱
请允许我，把早晨的太阳写进诗里
请允许我，把傍晚的彩云也写进诗里

如果还可以，请允许我
把这座村庄，完整无缺写进诗里

某个下午的采访

其实他的烟圈，高过了低矮的云层
抽烟的姿态，食指搽鼻涕后往鞋帮甩的摸样
真有点像父亲，寡言的嘴巴
吐不出几个干瘪的汉字
多年了，不显山不露水
沉默如身边老狗，太阳怎么晒它
也懒得动一下

老人向我伸出满茧的双手
仿佛要把余生的时光，交给我
我选择鞠躬的姿势，握住
刺痛我内心的那双茧手
夕阳正好，拉长我们的影子
我们倾心的交谈，使得那个下午
变得朴素，意义非凡
我想这是个难得的镜头
比采访某某政要要出彩得多

稻花香：一个乡村的隐喻

盛夏，蛙鸣阵阵
稻花深处，暗藏一个村庄的繁荣
水美鱼肥，秋天仿佛来到了眼前
一个农人，佩戴蓑衣、斗笠
摇晃着走来，如果他的咳嗽声再大一点
会惊飞一只白鹭

稻花香袭来，夏季变得神魂颠倒
还没有准备好秋收的农具，花儿就谢了
一波一波的稻花香，弥漫人间
那时的天空瓦蓝，庞大、寂寥
没有一丝云彩，牛羊也安静睡去
像一朵稻花打开的村庄，展现无数细节
它的盛开，不知是不是
向我坦露一个乡村的隐喻

一头老水牛，眼神黯淡
曾经骑在牛背上的少年
正疾步走进中年
那条伴随它的牵绳呢
是不是已经丢了？
我在稻花飞扬的旷野
黯然神伤

在重重叠叠的稻花香里
村庄，如何把我带回去？

在岸边抛掷水漂

在岸边静坐。埋头沉思，想对岸的事
或者一个下午的寡寡欲欢
彼岸空寂，夕阳静美
蓬勃的巴茂草，长过我的人头
几只小鸟从水面掠过，游戏其间
这一帧剪影，油画般饱满

人们在田野间收获粮食，收割秋天
我在岸边静坐，整整一个下午
我在沙滩上寻找薄石块
向对岸掷去，往同样薄的水面掷去
椭圆形的石块，在水面起伏跳跃
这打水漂的游戏，打发我一个下午的慢时光
起伏最多，跑得最快的那一枚
一定是我走了很远的肉身
被磨去了周身的锋芒

少有沉闷的声音，小石块掠过水面
像极了童年赤脚在冰面上奔跑
惊悚、刺激，总会准确无误抵达
一个穷孩子简单的内心

高粱

一株高粱，傲立村口
在阵风中立于不倒，总有根系
伸向更远处，在一个深夜
诉说村庄的全部艰辛和秘密

生活不尽人意，总会有些失落
在午后的阵雨中，来到我的梦里
饱满结实的高粱，在阳光下低语
所有能有语言表达的，不及一粒高粱
在某个深夜走进我的胃里
那样的实在，温暖灵魂

与风雨相搀，一株高粱发出最嘹亮的呐喊
时光匆忙走过四季，不留一丝痕迹
谁在信誓旦旦保护一株高粱的尊严
谁就是我生命的爹娘
一碗高粱酒的盟约，在内心急剧的战斗中
瓦解，支离破碎

斩下头颅，高粱并没有压低腰身
一把锋利的镰刀，并没有说出全部的疼痛
炊烟升起，牛羊归来
一株高粱行走在村庄之上
一声声的呐喊，来自胃沉闷的语言
更多人把一粒粒高粱，嵌入血管
并在血管里发出金属的声音

野草蔓延

高过人头的野草，长得轰轰烈烈
一场春雨之后，即将蔓过低矮的木楼
我把它们写进诗里
装进一张A4纸里

大部分时间，我与这些野草对视
我需要一个春天的时间
来收拾野火烧不尽的残局

我把它们整齐地收进我的诗里
阻止它们漫无目的，杂乱无章
可是，我怎么也无法
阻止它们在深秋绵长的咳嗽

稻草人的春天

春雨过后，几只喜鹊开始活跃
几声春雷，稻草人醒来
田野间出现少有的繁荣

那件长过脚跟的衬衫，随风摇曳
显得更加破旧了，在三月的春风里
呼啦着，撕破了口子
稍有凉意，稻草人看着
雾一样薄的春色
眼前的油菜花，翻滚着
人间的喜庆

少年与稻草人最亲近
他们在空旷的田野，窃窃私语
少年带走一朵桃花，心事和烦恼
也一并带走

天空辽阔，所有的风吹雨打
交给稻草人，宿命的坚守
一丘丘醒来的稻田
读懂了整个春天


【推荐：蔡三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