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初,母亲生于一个普通农村家庭。是那个时代造就了母亲勤俭持家的基本生存本能。母亲嫁给父亲后,生养了五个子女,她为我们操劳了一生。我的记忆里,父亲作为男劳力主外,母亲则主要操持家庭内务,我仿佛就没有看见她闲过一天。那时我家长期喂养了一两条母猪,圈里小猪仔一茬接着一茬,光是打猪草煮猪食把小猪仔养得白白胖胖就很不容易。我家的鸡鸭成天在院子里咯咯、嘎嘎地叫唤着,陪伴着我的美好童年。季节一到,我家屋里又会添了一大架蚕宝宝。院坝前、田坎上,我家的丝瓜、南瓜、四季豆、豇豆总比别家的早,总会抢先上街卖个好价钱。这些都是母亲的功劳。我也不闲着,每天上学前、放学后牵着牛儿到路边地头觅草寻食,做一个无忧无虑的放牛郎。
母亲不识字,但她懂得文化知识的重要,坚持节衣缩食供我们读书。每次考试考得好,总会有一个剥好了的煮鸡蛋埋在碗里饭下面。那时,母亲总以这种褒奖激励我们兄弟姐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可惜大哥、二哥赶上了文化大革命,大哥只念过初中,二哥只念过小学。三姐、四哥都顺顺利利地高中毕了业。我是母亲40岁生下的老幺儿,读了中师后当上了教书匠,端起了铁饭碗,我知道,母亲把这当作一生最大的骄傲。
在农村,子女多的家庭都比较贫困,大家都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但母亲待客总是那么热情大方。我家亲友比较多,也喜欢到我家来作客。那时,我是满脑子的疑问和不解:我是不是母亲的亲生儿子呀?为什么好的东西母亲总是留给客人吃、客人用呀?逐渐地,我的疑问有了答案,我在亲友家也会得到同样的重视和待遇。礼仪之乡,礼尚往来,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现在,我也按照母亲的一贯作法待人接物,真诚处事,友善待人。宁可亏自己,也不亏老老小小;宁可亏家人,也不亏亲朋好友。
母亲66岁起就开始患上老年痴呆了,记忆和语言逐渐退化,出了门连回家的路都记不住了。有一次在我家不小心没能看住她,一出门就走失了。急得我们满城寻找,又忙着在电视上打出寻人启事。一天后终于在郊外找到了蓬头垢面的一脸无助的喜极而泣的母亲,当时我那种兴奋、心疼、辛酸、内疚、自责,简直无以言表。随着时间的推移,母亲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以至于最后半瘫在床,生活起居不能自理。那时,她基本上说不出话,但她认得她的子女们。我和妻子回老家去看她,她想叫但叫不出我们的名字,只是微笑着,并用双手比着我们儿子的大小,我们明白,她是在问她的小孙子怎么没有回来。我们告诉她,她的小孙子又长高一点了,因为在上课所以没有回来,她听了点头笑着。我们就用这种由我们说给她听的方式交流着,她不断点头微笑。我们感觉到,即使病成这样了,母亲还在惦记着、关心着她的后人们。
古稀之年母亲走了。这以后每年母亲的生日、忌日、春节和清明,我们家都以烧纸供奉这种最传统的方式纪念她。我爱母亲,也希望永远像她一样勤劳俭朴、真诚友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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