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就这样安祥地坐在遗照里
停在嘴角的微笑已在立春之前枯萎
在一方命理框定的空间中
色彩单调的照片,除了遗容沧桑的底色
已容不下一朵春风中灿烂的茶花
风在惊蛰的侧面吹过三遍
一个多月了,还是再次惊动蛰伏眼里的泪
濡湿一页不忍掀开的年历
一张遗照,定格的年华
从此不再衰老,只是空洞的眼瞳
再也映不出我走进中年的影子
此刻,与母亲相对
高出梅花的是来生的光芒
相互对称的是五行中相生的缘
遗照上的背景后面,明灭可见的
还是那个陀螺一样停不下来的身影
那些曾经的世事,遗弃的红尘
已变成一张旧唱片,唱着不曾押韵的生活
我在这唱片中挑出一截年轮
每一截都是流年圈定的数
而时间的刻度仍停在那个凌晨
标识一段时光的阴阳转向
那一刻,母亲扯断身后的背影
掐灭尘世的光阴,孑然离开
带着我寄生在她身上的每一次疼痛
向着深邃的夜渐行渐远
自此,暗淡的岁月从母亲古典的发髻开始
变换色调,勾兑生命的像素
只留下一张秋叶般枯黄的照片
托着轻薄的命运,背对春风
只是无法托起半枚水中的月亮
我只能在寥落的天空
寻找一颗与宿命对应的星辰
并向下一个春天出发
在时间的尽头找出前世的根由
一张黑白照片,在艺术之外
简朴地白描母亲快速折旧的一生
只是设定的光圈没能在一刹那的闪光中
延长一个时辰的生命的光度,仅点亮
母亲寄存我体内的那节能屈能伸的脊骨
这生命最后的成像
用暮年的细节剪接一个世代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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