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 谷（一）

似乎拥有一副呼风唤雨的喉咙，
“O”型的敲击厚云层的钝器。
从胸腔中压出的空气有一条
比哇鸣更笨拙的弧，
但更有弹性，
仿佛老年人充满爱意的叮嘱——
“下雨了。”

但有时，它们的叫声并没有带来大雨，
仅仅给炎热的玻璃窗
涂上一层清凉。或出于
迎合经验的需要，
在明窗与绿叶间落下
预兆出现后的几滴欣喜。

当然，当更多的布谷开始叫唤，
当它们急噪地成为高空的巫师，
这时，它们就会把大地缩小成夏日的浴室。

布 谷（二）

这一百零一声鸟鸣中，
鸣春的布谷最忧伤。
若要探究这忧伤的来历，
一个传说就是问题的好答案。

但它情感的滚轮突突向前，
趋往悬崖或深渊，虚构已太轻，
也已太苍白；但它的声音中充满了化石，
既不希求安慰，也不想把欢乐重温。

我曾见过一只布谷，
孤独地站在一块孤绝的巨岩上，
看上去与一块灰色的碎石没有区别。
那时候，它的叫声凝冻在岩石内部，
它的稳重则像一块永恒的陨石。

我用一次童年的无知瞻仰它，
甚至它飞走之后，我颤巍巍地爬上岩石，
去嗅寻它的气息，去触探它脚掌的余温。
像是早已学会了对悲伤的朝圣。

现在，它的声音自西而来，
劈开墙壁，撞开百鸟的歌丛，
像晴天的黎明的一次天塌。
为此，我只能遵循它的来路，
在它低调的基因中寻找一把坚牢的伞！

书 鱼

昨天，我杀死了两只书鱼，
中断了两次飞速的爬行，
两条弯曲的灰线，
两组腿脚的紧张，两次逃亡。

我把一具尸体推下窗台，
另一具，我则陷入了它。
一顿晚餐的时间，一夜的遗忘，
我拉不出自己的另一只脚。

现在，我赶出来。
用第三次死亡打击它，
用对蟑螂与蜈蚣的仇杀去对抗它，
忘掉它，从精装诗集上吹出去！

这新修的居室堆满了书，
但无法欢迎书鱼。
哎，两种爱让你选择，
我站在了生命的对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