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感念

作者:2016年04月05日 19:28 浏览:78 收藏
题记:
——悼父亲逝世五十周年

  
 一

有一位亲人,
恩情于我如山高水长,
我却不能当他健在时
给以有限的报偿。
有一位亲人,
年复一年地艰难备尝,
以我的学而优
作为自己幸福的期望,
少年的我却无能为力,
只能伤心麻木地
听任其在贫病中衰亡。
如果不是他,
我一生何德何能何长?
如果不是他,
我的足迹跨不出偏僻的村庄。
啊,可怜的父亲,
我最亏欠的人,
你于我的恩情,
千金无法度量;
我于你的负疚,
悠远地压在心上;
你六十岁的早逝,
是儿子心头愈合不了的伤。
五十年来,
你经受的不堪之苦不堪之累,
不时浮现、催我落泪于梦乡。
五十年来,
亲不在,子欲养,
有谁知,
大恩难报,
人子的衷肠?

  
 二

晨光微曦,
深圳的绿地上,
中年的父母俩,
一同搀着残疾的儿子,
锻炼其行走的力量。
父母子一次次跌倒,
又一次次起而踉跄,
在一次次相携相视中,
默默激励着坚持、坚强......
阳光再亮,
也亮不过这人性之光,
寸草春晖的感人场景,
让悠远的记忆突然释放,
我止不住热泪盈眶!
呵,五十五年前,
那些寒冷的秋冬之夜——
凌晨时分,
枯瘦佝偻的父亲
耗尽心力的不眠守望;
凌晨时分,
十三岁的少年学子
油灯光影里的温暖和凄凉......
那一年,我已上了初三,
却胆怯于拂晓走读去邻乡。
江南的学校上课多么早,
江南的秋冬夜多么漫长,
总是父亲摸黑起,
一锅薄粥备晨炊,
坐等东方鱼肚白,
静候雄鸡过三唱,
又赖父亲十里送,
到校始见天初亮......
红尘滚滚去,
多少经历如掠影浮光,
与父亲孤行于途的一幕幕,
却如宝库里的珍珠新藏——
蜿延的田埂、
如雾的湿气、
收获季节的稻香、
遍野如雪的白霜、
无言疾走的父子俩......
父亲,我亲爱的父亲,
长大后我才明白过来,
你老是叹息多过说话,
是因为肩扛着无形的担子,
是为了劳作而保存力量。
父亲,我的好父亲,
真是难为你了,
真是苦了你了!
如此难而为,你为了儿子的前程,
如此苦而累,你天天甘之如常!


    三

苦寒酝得腊梅香,
天道应得酬善良。
难忘那苦不堪言之年,
我理想地通过了高考,
进入中国最好的大学堂。
父亲为我的路费一脸忧愁,
但他的内心一定欣慰非常。
一条四斤旧被和一条草席
一只借来的古式藤箱,
就是我赴京的行李,
就是家里能供给的“家当”。
小火轮轰鸣着升火待发,
母亲开心地叮嘱和道着吉祥,
父亲则在码头近处的茶馆,
目送着他的第三子走向“大地方”。
此刻,在这小小的茶馆里,
父亲也许正领受着众人的敬仰——
在十二年的时间跨度里,
他把三个儿子送进了大学,
从这条沟一样的小河登舟远航。
后来,我才发觉什么最懊丧:
临别前竟未能与父亲说再见,
并要他把咳嗽的病放在心上。
小镇一别,
竟成永伤!
尔后仅仅两年多,
父亲就因久咳而耗尽精力,
在一个深秋之夜无声地逝去,
伴着的是薄被、芦席、硬板床。
五六十岁本应年富力强,
父亲却病弱如枯藤黄秧,
他不是死于病,
其实是死于贫和累,
是多年的赤贫和劳累,
使他失去了体质和健康。
一个没有田间劳动力的农家,
仅让八个孩子食果腹、衣蔽体,
就该是多重的份量!
早在我上高二时,
父亲的身体就时显危象。
夜间持续地咳嗽少眠,
白天又碌碌于三顿缺粮之炊,
弯弓般的病弱之躯,
如日日扛千斤于肩上。
父亲当年不会知道,
儿子虽然少不更事,
却暗暗地为他病重而感伤。
犹记那时周六回家,
翌日下午急行三十公里返校,
脚步却停顿于村头的松岗,
泪眼蒙胧、回头望,
那间四处透风的小屋里,
躺着病骨支离的最亲的人,
无钱无助,如何摆脱病魔呢?
我心内充满了绝望......
“家徒四壁”、“罗掘俱穷”,
贫穷是最早教我懂事的“师长”。
父亲,我的好父亲,
你瘦饿得肚皮贴背,
却总是默默地併发着能量;
就如家里唯一的油灯,
油枯芯子在,
还要发热光!
那些难过的一年又一年,
多亏父亲你当的一家之长。
饥馑三四年,
一日之炊就靠一把米,
主食中少不了菜和糠。
多少家庭不睦,
夫妻相伤,
亲情分裂,
只为一撮粮。
父亲严掌着饭勺,
精细地分配活命的汤,
数年如一日地以身作则,
让一家十口安度饥荒。
但你第一个浮肿,
体质、体能大损伤,
等到粮食够吃时,
竟已病入膏肓!
我的好父亲,
几十年人生,
你过了多少舒心的时光?
人到中年之后,
你燃烧自己烛照着子女的前方,
病势沉重的凶险时刻,
你依然没有为护一己的念想。
“母兮生我,
父兮掬我......”
艰难岁月里,
此情如山高水长。
亲恩长在,
背影茫茫......

扫描二维码以在移动设备观看
投诉举报

赞赏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