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我在壮年给你写下一封夕阳中的信
趁我健康的身体
还能载起一首诗的沉重
我要交待的事情很多。它堆在我的胸口
就像小时候的你，顽皮的趴在我身上
所有积重和往事，被你挪开
剩下你，我小心剥离出的影子
如一棵小小的橡树
一枚跳动的坚果
我很欣慰，能看到一粒种子上
被我留下的
深刻指纹

孩子，我会提前收拾好我的物件
除了你的母亲，我的诗歌，我疏于打理的那盆仙人掌
所有你不喜欢的旧家俱，烂石头
那些奇奇怪怪的小东西
都卖了吧
一个失去身形的人
无须再背负一只
世俗的箱子

孩子，我所有的愿望此时都低于床沿
我终于放下信仰
人类的命运我也放下了
房价和教育交给你们吧
新闻就不要念给我听了
这一生，我都在一个频道里失声
我只抱走那些历史
好让你在想我的时候
翻翻书

孩子，那些在远方讨生计的亲戚们
就不要让他们回来了，我是一个安静的人
只要有一束光
就会忘记孤独
我知道你母亲一定会比我活的长久
要经常在她面前提起我
说起我的幽默，好脾气，哈哈大笑的表情
我想看到她沉思的样子
虽然这样
晚了很多年

孩子，我不得不说
我用二十年的时光看历史书，二十年看科幻片
我只活在过去和未来
剩下的时间，我在写被你母亲骂过八百回的诗歌
我没有陪伴你，你就长大了
请原谅我做为父亲的失职，以后我会潜伏在你的血液中
压下你人生路上的
每一道闪电

孩子，你要给我自由和永生
我是那么讨厌湿冷和冬天
别把放在一间黑屋子里
小时候，我带你去过的那个山头
我想在那里晒太阳
我要你去乡下看一看春耕
我要你站在山坡
像你祖父当年
扬手撤下麦粒一样
撤下你的父亲
春天的时候，你要常去山上坐一坐
和我说说话。千万别放炮竹，烧纸钱
我整天在山上放牧，打山枣
别吓跑了我的羊群。来的时候
你要尊重每一棵山上的树
经过一棵，你要停下来
摸一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