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街

最初的河流已改变方向
马匹走出田野，蹄湾里积满忧郁
缰绳——被命运拽紧

你用镰刀交换剪刀
一样的锋刃，划开不一样的桎梏
唾向掌心的液体也深浅不一

你背起铺盖卷，走进饮马街
一座沉默的院落从此生动起来
荆棘在北，红果开始知秋

你积攒了一套又一套衣服
一把又一把剪刀。分送给亲友们
温暖，和不得不松手的尖锐


韵家口

通往互助的路，也通往西宁
有车队运送粮食和沙粒
你的院落低于路面，盛开着牡丹

那时候，我们叫你“城里的姑父”
民族服装厂，机械师，农转非
能让机器有序转动，能听出一根针
落地的声音

我喜欢腊月，喜欢同父亲背着炉馍馍
和猪大腿，去挤开往省城的班车
我喜欢那个车来车往的地方：韵家口
无需询问，因为“最干净的院子就是姑父家”

那是你离休后分到的院落：小，紧凑
你承认自己是左撇子，握不了镰刀
幸好庄稼人成了城里人，都是命
你也能在布匹上种出粮食，育成花檎

后来韵家口的院落拆迁了，后来
你就病了。每次路过我都会仔细搜寻
却不能停下来歇歇脚，喝一口熬茶
韵家口，我已成为它真正的过客

而你，用白发迎来了五月飞花
用松开又握紧的手，一点点
剪开了生与死的天涯

山  川

西宁的重金属，山川
青铝的后花园，山川
那里安放着你的晚年，阳光，岸

五十平米的房间，老沙发绷着弹簧
再多的人也不能使之凹陷
暖气片上，大瓶装的水已经温好
再冷的冬天，我们都觉得遥远

现在，柳叶儿绿了
再深的春，却掩不住你
低矮的新坟


唐日台

这土语的村庄，一棵草
行走在回家的路上

走到田边，麦地绿了
走过一条河，村庄就湿了
唐日台，有隐约的雨声
在默念《地藏经》,

知道你已归来
觅草的羊群纷纷垂首，它们
惊讶于一颗硕大的露珠
自草尖滑落

完好，晶莹
……瞬间变瘦

2013-5-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