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的父亲
文/赵生斌
我的父亲是个铁匠
照着一块铁的模样
打造了我
父亲的拳头重十八磅
也是一块铁的模样


父亲把铁烧的通红通红
每天丢进疼痛中淬火
把不成器的铁
锻打成理想的模样


父亲从来不读我裸露的忧伤
因为父亲的心是铁打的
父亲说   千锤百炼才能成为好钢
你还是 欠锤打  淬火太少——

那年冬天
父亲握锤的手如此冰凉
日子也走下山岗
我这才读懂了
铁的铿锵


父亲终于打造了
一双握笔的手
把自己打造成了
一块墓碑的模样
接受雷电的锻打  在风雨中淬火
我去看他  把18磅的铁锤祭上
却没有摸到握锤的手


却听见父亲说
这边的铁好打
不像那边的
又臭又硬……

我这才明白
我的手相
原来来自父亲的想象

铁水如墨
锤音回响
下辈子父亲还是铁匠

2命运
文/赵生斌

也曾向往云的高度
努力挺直腰身
去迎接阳光的眷顾
可是 我只是一根怯怯的小草
即使掂起脚尖
也探不出头来
只能以卑微的姿态
倾听衣裙带起的风声
亲吻漫不经心的脚掌

每一个季节都无人看守
像一根断线的风筝
我走失自己
在这多雨的季节

暖风拂面的季节
我与不相干的人点头致意
尽管无人理睬
我依然日复一日
见人就鞠躬

稻谷飘香的季节
我凋敝成干枯的孤魂野鬼
被风押解着寻找故乡
在风指定的地方
和春天一起
生根发芽 参禅打坐

因为朴素的信仰
我才苟活这见鬼的尘世
我相信
只要心存菩提
终能修成正果……


3.谎言启示录
文/赵生斌（山西）

从象形文字的古墓
走出的风
吹了五千年
我的刀举了五千年
等刀比风更快的时候
这切口的入口
就像风一样自由


临风把酒
笑蝼蚁一样的众生
浑浑噩噩地活在当下
然后听算命的瞎子
睁着眼睛说瞎话

等太阳落山
我们就一起
忘却这个世界

从此
一个名字的传说
与佛有关
与我无关

4.写在天空的备忘录
文/赵生斌

大路朝天
路上却杳无人迹
只见白衣飘飘
天使逆风而行

被禁足的城市
在料峭的春寒里战栗
飘在空中的白幡
就是背书在天空的备忘录

寒冬无言
大河无语
灰色的山峦在风中哭泣
百灵鸟在青冢的矮树上失语
当天空打开陈罪的日记
腾飞的城市
被禁锢在方寸之地

当蝙蝠反噬
人类才肯拜蜗牛为师

人们画地为牢
就像蝙蝠用翅膀否认老鼠
人类与鼠疫相忘于江湖
我只好把文字刻于蜗牛的背脊
蜗牛背着屋子走了五千年
才访到那个伤心的利刺……

愿大河东去
一路安好

5.归去来兮

作者：赵生斌

我苍白失血的文字
无法描述你白色的面孔
就在你冰冷的呼吸中
一只老鼠跳上日历

老鼠把你白色的脸
涂上桃红的春意
把门楣打扮成新娘
准备迎接归来的游子

腊月的水那么贵那么冷
却裹挟着每一个游子
面朝故乡
背负落日

一行行大雁
在春风里荡起尘埃

那是因为
在这个冰天雪地
能够取暖的
唯有铁轨敲击乳名的声音

6.拜年

文/赵生斌（山西）

每次过年
都必须摆好
两张黑白相框
年夜饭
必须把父母
从祖坟请出
请他们先吃

每过一个年
我就离祖坟近了一步
过这个年的时候
我对着年久失修的祠堂
虔诚地跪下
和身下的黄土一起
给这个时代拜年

负重前行的苦行僧
每过一个年
就往行囊里
扔一颗石子

直到有一天
行者的誦经声
低于祖坟上
躁动的尘埃……
7.一朵雪花的来历
瑞雪兆丰年
一片片雪花
悄然飘下

不知你


来自中世纪的教堂
还是来自古希腊的神庙
来自父亲的遗像
还是来自佛的腋下

来自十殿阎罗的高堂
还是来自东海龙宫的聚宝盆
来自耶稣的十字架
还是来自法老的金字塔

你脚上的鞋子
沾的是
佛前的香灰
还是古墓的泥巴

我把悲歌
刻进你的躯壳
你背着它会不会拜访
那枝伤心的花

我听不到回答
因为你已融化……

8.十月的呐喊
文/赵生斌（山西）

呼唤走失的村庄
和守在村头的老树

呼唤儿时的梦呓
和越飘越远的日历

呼唤老鼠
和它领头的十二只动物

呼唤温热的炕头
和捂好的被窝

呼唤健忘
和记不住的课堂

呼唤絮絮叨叨
和严厉的目光

呼唤发霉的文字
和竹简乃至甲骨

呼唤剑光
和没入长河的灵魂

呼唤啄木鸟
和她古老的故乡

呼唤思想的流放
和被封冻的阳光

呼唤疼痛的反思
和泪奔的顿悟

我对着天空  对着大地
对着 秋天里迷路的大雁
呼唤呐喊

我的呐喊是误入十月的鹈鹕
和醉入秋天的阳光

我要喊醒雪   喊醒火山
喊醒黄河      喊醒秦砖汉瓦
喊醒图腾和图腾上的中国龙
喊醒春天在梦里开花……

9.冬日情思

当寒风肆虐在冷酷的季节
鸟儿哭泣 森林呜咽
穿过人情薄凉的世间
嘴巴便被冷言冷语冻结


也许我只是路人甲乙丙丁
连脚印都不配拥有

也许我的口罩
恰是与生俱来的语言
也许突如其来的寒风会吹落
我窗棂上游走的梦魇

可是 我依然浑浑噩噩
不辩东西


只是不知
影影绰绰的世间
和颠颠倒倒的人生
是不是远古游弋而来的驳船

船虽然金贵
却装不下我一肚子的苦水……


10救赎

我们在刀尖上跳舞
让忧伤的音符穿过身体
只为救赎
沦陷在苦海里的沉船


我们喝西北风
高举着以粮为纲的旗帜
看残阳如血
染红枯瘦的太行山


我们生二胎
以便走失的房贷
有人认领
就像认领压死骆驼的
最后一根稻草

我们是扑向火焰的飞蛾
当我们义无反顾的
为迷茫找到火光
就好像找到了沉睡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