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戏

擓着一提篮厾着红点的豆馍馍，
拉扯着奶奶的衣襟，踩着咯吱吱尖叫的积雪，
去邻村走亲戚，看大戏。

画皮变身时，奶奶蒙住了惊恐的眼睛，
真相从指缝不完整地泄露呈现，
美人与枯骨只在一转身完成更迭，
撕下了面具不忍相见。

水袖，长髯，筋斗，旱船，
在贫乏的乡间，华丽繁复奢侈的戏服告诉人们，
奇遇发生在古代。

小小的戏台，搭在大地凹陷处或空旷的会场，
历史的风雨变换，赶考，打鱼，决战，深宅，
借助想象力完善场景建构。

老戏比村中长满老鸹窝的老榆树更老，
从没有看过一场完整的老戏，
锣鼓声催人入眠，
安恬的梦在散场时才会醒来。


跳大神

家里人有久病不愈者，
长辈抓药不见效，就会请巫者禳祝驱魔，
一群女善佑高举缀着铃铛的团扇走着十字步，
念诵着边歌边舞，像秒针在大地的表盘走动，
力图把时间倒转回或快进到健康时辰。

男道士口中喷火，书写鬼画符与灵界通信，
贵重的信物随时会变身为砖头，
纸灰化水就是最好的灵药，
鬼上身才好宣告天谕，
天机不可泄露，鬼神需要传声筒。

巫术是一切艺术的起源，跳大神演化为河北大秧歌，
跳到现在。白化病人依然白惨惨的见不得光。
缺医少药的年代，最经济的安慰剂，
有时也会让一个家一贫如洗。


踩高跷，扭秧歌

重大节庆，或压抑已久的释放，
踩高跷就会登场，渴望俯视芸芸众生，
不起眼的小人物渴求被人仰视。
腿长得那么长，步子迈得太大，
就容易扯着蛋，所以得悠着点。
掌握不好平衡，就摔得很惨。

大头娃娃俯下身来，取悦幼童，
吓得他魂飞魄散，差点在拥挤的人潮走丢。

头伞老头眼神活得能抓鸟，
逗引着一群老娘们，骚情得忘了河东狮吼。
用双腿在空中划十字架，耶稣也会感动，
好好的路不走，也不怕把自己別倒，
妇女们提着裙摆甩呀甩的，
像回到了拉丁美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