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滩三章
文/阳君
院落之内
九月里,生活的味道一日比一日凝聚。 诗人提着瓦刀用红砖砌起一道引墙,上面贴了白色的瓷砖,上檐布了复古风的腰线,这样就把前后院分开了,干累了,然后席地而躺,仰面朝天,静观其变,总感觉像是即将来临的暴雨中,一道闪电落下要穿过院落,这是一截什么样的时光?一种什么样的心境产生出一种什么样的倾诉?
被分开的后院有些狭窄,但就是这紧凑的空间让人有了归属感。 柴棚下清除去了好多陈年的旧东西,有父亲写在粉皮墙上的一段文字,有空酒瓶、爬着的天牛、逃遁的油燕;有遗弃的旧鞋子,细细思量着这是谁曾经穿过又脱下的,旧衣服又是哪位亲朋穿过后又接济过来继续穿起;墙角里一把大号铁锤,是父亲曾经在世时置办下的,用来杂碎一些需要杂碎的物件,这是最管用的。
引墙上开了一道门,门身用深蓝色铁皮彩板焊接的,这是连接前后院的唯一通道,我总是喜欢漫无目的走进走出,走出走进,心里就空了实了,实了空了。
前院打了水泥地平,沙子是村落附近的河道里拉来的,细净又柔软,取自然之物,做自然之事,这就是自然之趣。窗前的小菜地,让已是古稀之年的母亲经营的葱葱郁郁,韭菜翠盈盈的,好像是她青春的心思又在土里长了出来, 又预示着她的老年要久久长久,健康长寿。我受了这般感染,又匠心独具的在院落设计了一块稍大点的菜地,挖了旧土,取来新土,打算来年种上发财葫芦,给院落添加情调,还要在每一个葫芦上面都刻上一首小诗,要刻就要在葫芦很小的时候刻上,诗歌同葫芦一起长大,不知是何番模样,每个葫芦再去市场上兜售叫卖,每个卖上五百元,把物质和精神和谐统一,同时能够体现其价值所在,不知道这个愿望能否实现。
院落之外
桩门前的两排榆树让我连根挖起,只留下左右两棵对称,青翠的树冠形成一道拱门,微风与流云,沧桑与神气,都要交替穿过。榆树根的生命力极其柔韧,我整整刨了一周,正是盛暑时节,杨盼看到我挥汗如雨,尽然懂得能给我把擦汗的毛巾递过来,这是最欣慰的时候,现实主义过程是最能控制其人类情感体系的法宝。邻居闫爷看到我的斧子老化了,剁树根时异常吃力,便主动拿来了自家的开山斧,真是利器在手,杀伐之心自起。
一条七寸的小蛇,从大门里游了进来,我用芨芨草挑逗着它,引导着它从水洞里钻了出来,钻进门口菜地里不见了,担心它咬着人后滴着血,浓浓的紫色的血。蝴蝶在油菜上香菜上萝卜缨子上起落,但总是躲着人们,像是一颗诗人的心在梦游了片刻之后,这么多的风景,全转成白色,在燃烧的白光中,竟显得幽玄而易变。
邻居门前一丛丛的芙蕖,像漫天的仙女下凡,开着朦胧的盛大的花身。红色八角梅,每一朵都含着八滴红泪,白色的含着八滴白泪;一阵叫人窒息乡野热浪,在钻天的白杨间凉了下来。一只不知名的鸟,褐身紫点,不言不唱,栖息在其中一枝,直至永远。
某一日,有故人或者新人会提着散酒桶子,一路熏过,守家的人会鼓掌欢迎,惊飞了廊檐下的家鸽。我们来到葫芦架的树荫下,一声清脆的裂响,我劈开了两个西瓜,嫣红的瓜心,结着一层心色的冰凉,我们吃下瓜瓤,退出瓜子,听着云锤敲击着天边铜皮鼓般黄昏的钟声。
北滩志
古人的梦中,这片土地在今日是如此面貌。能创造和可以库藏的地方,就会有火车穿过。火车穿过,总是把墩上的老鹰惊起,同火车头一个方向飞掠,直至高过又极速拐弯向着独峰顶遁入,此刻就想起一句,人生终有起落,精神终可传承,如果这片热土和热土上的人们,能够有创造之魂魄,定有精神之承袭。
北国最有代表性的时令是落下大雪时, 北滩这片故土,最富有诗情画意时,大雪落在土城墙上,正如诗人所写,当大雪铺天盖地,雪能感受着的,覆压着的是石头,还是砖头,还是骨头。
这里雪霁之后,清月笼罩,皆是那些干净的灵气在温文透着乳晕,众多的精灵们伸出舌头去吮吸母体里的能量。这里的夕光,是劳动者们把自己种熟的西瓜敬献给了苍天,血液般的瓜汁漫天流淌,如凤凰展翅,又像是苍山上长出了血色的玫瑰精灵,在她的王座上挥舞霓裳。
这里最具有经世情怀的就是它的沉默之实,安静的像是沉寂多年落满成灰的棋盘。历史上的征战杀伐肯定要多,但留下的文献很少,没有人去赘述,没有像元好问与之雁丘,欢乐趣,别离苦,个中更有痴儿女;没有像关盼盼与之燕子楼,其势可以阻遏天边的流云,冲击起雕梁上的暗尘;更没有百花洲上白雪楼,碧姬与之鹦鹉洲。
无论有何方的足迹来踏在这里,心中自是就有“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之痛感。初秋胜似深秋,一片叶落未落,却如三更鼓响。梦醒惊吓,心底一片迷茫。
我与之这里,与之这个时代,在赞美这里时,肯定这个时代时,一直也在这里焦虑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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