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站在村口。站成斑驳疼痛版的孙庄史。
接通时光的,和一代代雇农的根须,深陷其中。
起点的时和光,已成化石,或为灰烬。
五百年,八百年?
从秀发飘飘,到锈发稀疏。
我初来时,见你如老僧入定,
站着。无非是等一些人来,送一些人去;
等一些风来,送一些风去。或者,
什么也不等,什么也不送。
满身树瘤,是旧光阴为你披挂的铠甲。
你以光阴的铠甲,迎迓光阴的箭镞。凡事慈悲。
胸腔洞开。虚怀里,
一群蛇拜你为图腾,在此匍匐,打坐。
缥缈青烟也常在此打坐。
“榆钱儿摇动,救人性命。”
那是炊烟失足、乳房干瘪的1959年,或者
更早、更清苦的人世。
锈发稀疏,但总有最新的绿,
配得上任何时代的风。
1933年你目睹我父亲来到人世。
1966年你目送我爷爷从祖屋去墓地。
2018年我送我父亲从祖屋去墓地时,
你的目光已经熄灭,像大地上的灯盏
被大地的苍茫吞没。
那年清明前,我站在你旁边与你合影。
那一刻,你站在看不到起点的时光线上
(时光线——无非是绳索的别称),
更加稀疏的发丝间还有小风和阳光站立。
只是,时光的绳索越收越紧。
老榆树。我的某位先祖,在早年的某个早晨
挥动明亮的东西栽下你,栽下他自己。
榆钱儿摇动,长出他的眼睛,手指,呼吸,悲喜……
栽下你的那人从你的身体里出走了,
他的儿子又进入你,我爷爷、我父亲和我又进入你。
一代一代披星戴月,不停地
向天空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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