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娘死了!在大哥家里,我见到了
好久未见面的大爷:须短,颧高
腮塌,头发稀疏斑白
多像已经去世多年的祖父啊
他被多种病痛折磨,已很难下床了
他在用一块油灰的布
使劲擦着眼睛,因为白内障
已经认不出我们了,听到我们的声音
又委屈地哭了起来
他在念叨大娘的好
——年轻的时候,大爷曾当过军官
探亲时腰里挂着匣子枪
身后跟着两个警卫,威风的时候
曾多次要休掉大娘,都被祖父拦住了
生活啊!时光啊!真就把
两个水火不容的人捏到一块去了
他的肉成了她的肉
他的血成了她的血,他的骨
也成了她的骨,他的脾气
成了她的脾气,她的命也成了他的命
到了最后的光景
少了谁都不行了啊——
去墓地的路上,大哥在前面抱着棺材
所有人都低下头:即使和大娘
系积了多年怨气,一直都不和大娘
说话的父亲也哭了
他的膝盖因下跪而沾满了泥浆和草
全不管不顾了,他的嘴哆嗦着
念叨自己不是东西
一群麻雀石块一样在我们身边漂浮着
翅膀上掀下来一些类似于
骨灰的东西,包括槐树上
隐身大哭的知了,可都是我们的亲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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