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傍晚,鸟声是饥饿的
飘飞的大黑字报纸也是饥饿的
我在前面没命地跑,确切地说
是在飞。父亲在后面追着
手里攥着一把生锈的大刀破口大骂
说今天非要把我剁了喂猪
我清楚记着:那年秋天我六岁
开始在胡同里戴着军帽
和伙伴们玩弹弓、火柴枪
或学着喇叭里的口号雄赳赳气昂昂
后来,经不住几个狡猾孩子怂恿
跑回家,偷了一块很大的猪油
现在,我依然记得藏猪油的地方
是悬挂在屋梁的一个柳条筐
我像耗子样在下面转了很多圈
终于找了一根带杈的木棍
将筐子挑下来,用勺子狠狠挖了一块
就野猫般跑出去,和伙伴们躺在
河边上贪婪地吃了,又舔着
油亮的嘴唇幸福地睡去——
最后,我就钻进了玉米地
爹找不到我,就咣当扔掉了大刀
蹲在地头没羞臊地大哭起来
当时我吓傻了,抱着一棵玉米
使劲哆嗦,仿佛天地要塌了
天地最终没有塌。而我却记住了
因一块猪油爹要杀我,我很恐慌
那种恐慌一直传染到了我的中年——
所有评论仅代表网友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