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鞭炮声呛醒了桦栗树林里那只沉睡的松鼠
以及我那总蹲在屋檐下发呆的童年
母亲像往常一样,起床,烧火,打扫屋子
并认真擦拭那个她为儿子求过功名的神龛
四更,月亮以三五种方式坠落
被掠过胡桃树的风摇碎,落在田野,霜就褪了一层
五更,东方有了鱼肚白,我才会走出老屋
在故乡,我不想伤害到一草一木,哪怕是踩到它们
上午,等族人到齐
就去祖辈的坟前祭拜,一生在田里锄草的他们
死后,身上又长满野草
回到家,贴门神,春联,在檐下挂上灯笼
然后,去解决我的旧账
去意愿沟看看,去七亩地看看
一茬一茬的庄稼,还能不能认出当年那个在山顶欢快放歌的少年
去润娃叔的屋里坐坐,自从他生了病,就一直窝在家里
成了一块无人打理的荒地
去邻居刘大爷的炕上坐坐,听他讲述老掉牙的往事
唠叨腿脚不便和尿失禁
去赵双燕的新房看看,他总把我和他比作鲁迅和闰土
每年都向母亲打听我的归期
午后,抱抱那条忠诚的黄狗,把我的饭菜分一半与他
这些年,他就像我的兄弟一样
替我照看着老屋,鸡鸭和年迈的父母
黄昏,只想与亲人一起,聊聊美好的事
与父亲喝两盅,像个孩子一样地听他的教导
慈祥而善良的母亲,将萝卜、鲜肉与岁月在案板上剁碎
念叨着还在南方的姐姐
多想这样，在除夕
火炉前，每个人都谈论着自己的收获
谈论着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