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回眸，空空的行囊一片苍茫
雨声敲打着钟声
仿佛什么都没有留住
而向晚的暮色里
一切又似乎留了下来

中年，已使我走到时光的山腰
我比草木一秋的秋草稍高
但比持久隐忍的白云偏低
进退两难的境地，令我不着边际

四时继续更替
我必须翻开新的一页
如同翻开春天的来信：
在一声鸟鸣里，脱胎换骨

2016.1.2


河流

不敢触碰记忆中一条远去的河流
童年在芦苇丛摇晃
宽阔的河面掠过洁净的鸟鸣
物我两忘的青青河岸像桃花源
嬉水是八月的蜻蜓
飞来飞去的幸福刻进河底
落日，月色，晚歌，云烟
自然主义和我，深陷其中

我只能说出一小撮甜蜜的水草
并对河流的灵魂保持最后的敬畏
其余的，我将束之高阁

2016.1.9


燕雀的光芒

没有什么能够遮蔽低处的光芒
没有什么能比谦卑的步子走得更远
燕雀不用任何提醒
就能按时抵达春天

鸿鹄徒有其志
也未必能飞过浩渺的秋野
人，原不得趾高气扬
能顺其自然保持平和就好

而我依旧愿意甘当云梯
把众人推向高高的山顶
把自己安置在矮矮的草丛

2016.1.10


找故乡

翻开古道与河流，翻开风
翻遍时光碎片的遗迹
在落荒而逃的草径里
寻找故乡的魂魄

让五百年的村庄从一株老槐里醒来
让轻叹的云烟
留住燕雀花间最后的晚照

浊酒灌醉我明亮的乡愁
烛光焚灭我羁旅的家书
滔滔不绝的秋风走过一冬又一冬
却始终走不到故乡早春的田埂

哦，这错乱的尘世早已拐弯
光阴提醒：糊涂的建民先生

2016.1.16


挽歌

又向冷暖不知的黄土堆靠近一步
弯弯曲曲的小路尽头
故乡的田野和高寿的家谱在等我
我从哪里来，必回哪里去
签约的肉体终要兑现时光的絮语

今天是我的生日，了无声息
一年又一年的花开花谢
让岁月的阵地一再沦陷和萎缩
我想突围，却又无法突出重围
密密麻麻的皱纹叩响风的扳机
向我射来一束白色的烛光和挽歌

2016.1.17


世事如风

脱掉欲望的毡帽和外衣
向生活的阳光深深鞠上一躬
向我们的先祖致以亲切的问候
当我们慢慢老去
要向滚滚红尘平和地说一声再见

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用来自耗
纠缠于徒劳无益的虚名
却丢失了薄如蝉翼的短暂一生

永恒的时光一再善意地提醒我们：
花开花谢的春天也不过转瞬即逝
熙攘往来的人间也不过繁华一现
世事如风，人生如灯

2016.1.23


远方

深陷于一个一个幸福的往事不能自拔
我该如何找回星光下的万水千山？
如何找回冰面上滑落的童年？
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在大雪的摇篮里练习飞翔

春天的炊烟飘过希望的田野
我飘过一条蓝色的冰河
当一列开往异乡的绿皮火车
第一次挣脱油灯，炉火和纺车
柔软的时光啊，便在不知不觉中
压弯了母亲的肩膀

曾经的一切，物是人非
曾经的地方不知所终，也不知所向

2016.1.26


年关

是小时候一场春暖花开的盛宴
是飞雪落下的幸福鸣叫
腊梅唤醒田野，燕子重回房梁
清水满缸的气象弹响晨光
粮食满仓的图景燃亮岁火
走进年关，就走进少年甜蜜的摇篮

而今时过境迁，我中年的脚步
已丧失闯关的勇气
身前是衰败的老宅
身后是苍茫的坟茔
谁在年里？谁又在年外
花花绿绿的年里和年外
我满目的河山，一片空念和遥远

2016.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