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些穿绸缎的女人
穿裘皮的女人，和拖着行李箱的女人
她们像霜降后的柿子
很红，糖分足。却又酸又涩
她们有尖利的牙齿，长长的指甲
假睫毛扇出的风
摧毁很多庄园，庄园的主人交出地契
她们养蚕，养狐狸，养河流
把自己养得很肥硕
瘦了日月，瘦了传说


2

他们不是没有梦
而是把梦持在手里，把玩
然后放进别人的食谱
自己的白昼，连同黑夜都是空的
饭碗，也是空的
嘴巴永远高过头颅
而双手习惯了伸出去，握紧
再收回来


3

河流总是有理由索取
因为干枯，或衰老
因为雪山的富有和自然律
就像细胞有繁殖，凝固有融化
光有反射。谁能说清楚
螺线和漩涡，是逐渐缩小还是逐渐扩大
是月光吻着海波，还是
大海拥抱着月光？
如果你内心没有良知
不会懂


4

一根藤上的甜瓜，长成了葫芦
黑的一直黑，白的，也黑了
自然的屈伸没有错
畸形，来自一个字的谐音
这使所有的熟人，都成了陌生
他用双手遮住眼睛
家里家外便都挂满星辰
这反而让他暗淡。满脸雀斑
更加清晰


5

当他终于拿到那把钥匙
反手锁上了每一扇门
姐妹丢了，兄弟也丢了
相依相随的影子，也丢了
他藏起所有的光，万物迷失方向
蚂蚁和大象都失去过冬的食物
他说：哦，万物非主，唯有自己
于是有雷声在云端响起
有城堡在远处坍塌


6

就像时光宽恕了山川
长街宽恕了黑夜
黑夜，又宽恕了在暗中行走的人
他必须宽恕自己
忘记因诅咒而疯狂的妇人
他手持算盘
把昨天今天明天
用加减乘除来回运算，用利器
削去枝头的剩果


7

“当一盏灯破碎了
它的光亮就灭于灰尘”*
他把这句话当作蛊，种下去
自己被征用，也被束缚
长出石头，竹片，蚂蝗，和一场风
脉管布满陈疾和陋习
他习惯于侧身，走进一些窄缝
浑身带钩，带刺，带毒。又说自己是一条龙
他守着伴侣，守着肚大口小的瓦瓮
终于把自己养成了蛊

*选自雪莱诗歌

2021年11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