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辞》

我和父亲坐在西坡垄上
像哥俩一样，接着
喝酒
胡言乱语一番后
父亲开始呓语
这时候
刚好一个包头裹面的妇女
从很适合埋葬的地方
突兀地窜了出来


《致2015年》

下车的地方是一座新冢
碑面的落款
是多年前，我约会过的女孩
灰烬后余温的石板下
昏睡着一条五步蛇
我认得出，是咬她的那条
我吸着毒向上瞟去
如此刻，我向碑上面看去
那一团白色的羞涩
正被一丈多高的荒草遮掩

《致神》

1

老太婆，早早的起床
收拾好行头，要去一趟龙尾山的庙宇
一排排的三座神像，要一一拜过
再往外，在陈瞎子的摊面上
摇走一副签挂

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
放掉堂屋里不停打鸣的鸡
包汤圆，是这个节日里的习俗
给老头子翻身，是她每天的习惯

2
二媳妇总是第一个到来
先给堂前一排排的三位祖宗，一一拜过
再去厨房给婆婆打下手
顺便问一问
老爷子的情况

前奏忙完后，就是
熟练的给老爷换掉尿不湿
搓手，穿衣，扶他上轮椅
再推到祖宗的牌位下
请安，拜过

3
三儿子来过，把老婆子的签
拿过来，往堂屋瞅了一眼
把老婆子和二媳妇拉回房间
大声说，上上，平安

又俯身到老爷子耳边说
我给您老去把孙儿们
都找来，给您老
热闹热闹

4
大儿子来时，孙儿们都围着爷爷
捶背，敲腿，讲学校里的故事
他揪起自己的儿子，就问
都不给你老子我献殷勤
说，拿了多少红包

他大大咧咧的往头席上一坐
大喊，媳妇，给我上茶

这时候，打扮一番的老婆子
新娘一般的出现，手里的红包
有几个都出现了褶皱，她重新掰平
也大喊，发红包咯

5
大儿子跑过去，一把抓住
所有的红包
跟小辈说，来给我磕头
我就发红包

老婆子也随意，重新从口袋
拿出几个崭新的红包
从大媳妇开始，一一发下去
媳妇们又一一拜过

6
在老宅放了几挂鞭炮
他们纷纷离开，留下的儿媳
没理由叙旧。他们拉家常，说儿子
说幸福的事，说有一天总会好起来

这会儿天黑得特别快
儿子们推掉麻将，慌张的回到老宅
前来的人全部跪下，认真谨慎的磕头

这会儿天亮得特别快
老婆子又拉着所有的儿子儿媳孙儿
去了一趟龙尾山，对着一排排的神像
一一拜过。这次她有意忘了摇签

7
儿子们再次跪下时
老婆子没有跪下
她站立的方式，如同一尊神像
她的忧伤，来自一种自虐
她多想看清楚
路上有没有儿孙满堂
有没有富余，瘫痪，鸡窝，三亩地
和一贯飘忽不定的阴神

8
在农村，人们拜过的东西有很多
蛇精，猫妖，石雕
说到实在的东西
人们拜过的，就只有
老婆子，老头子，和一贯慵懒的老大
而在这片勤勤恳恳的大陆
他们永远都是隐形的神 

于2015年1月1日有感于回家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