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在屋头
最先,她应该在几间陈旧的老屋中间穿梭
在一堆瓦罐 一碗土陶
一圈猪草 一捆柴禾
或者一提茶壶之间奔忙……
紧接着 她应该在一间屋头
一个角落 或者一个旮旯
捡拾一堆平常的家事 几粒玉粟或者谷粒
喂养几只扑楞的母鸡 羊羔或者耕牛
闲暇的时候 她或许会抽空
叨念一下我和弟妹们的乳名
细数老屋瓦片下漏落的斑驳月光
思考某一根断朽的领条和楼整需要何时更换
单薄、瘦弱、佝偻、坚韧十足的背影
岁月的痕迹在她皱纹的容颜刻下了纵横的沟壑
蹒跚的步履 颠簸的身躯 固守的姿势
她简单、朴拙、温暖的针线
缝补了家乡春天的色彩
噢,屋头的母亲,风中的母亲,坚守的母亲!
她不是在守望孤清和寂寞 她不是
在追随家乡的鸟语和花香 她不是
在迷恋珀劦村的石头、尘埃、草垛和空气
她是在守护一个名族、一个姓氏、一个家谱
古老的传承和不变的梦想
怀 念 父 亲
时间定格在冬月六日下午十九时零八分
我生命中成长历程的一个时点或者坐标
恍惚没有离去 恍惚未曾离开
你最后使劲地挤出了一丝力气和无奈
垂下了纤瘦的手臂和坚强的头颅
再也握不住你温暖的胳膊和臂弯了
再也抓不住你亲切的掌纹和宽厚的胸怀了
空气也无法挽留 鲜花、树木和草籽
也无法挽留 甚至连冬天
寒冷的雪花和腊梅也无法挽留
老家青苔的院落再也没有你动荡的足迹
红高粱的山垭口和场坝再也没有你流连的足迹
清晨吆喝耕牛的声音 和午后喊山的喉咙
变幻的季节 再也听不见你的声音
你是去履行一次简短的旅程么?
你是去赶一趟春天的集市或者预约么?
房屋中烟草的气息和汗渍的味儿还未消散
饭桌上的酒杯、菜肴和米粥的味道尚未消散
来不及回眸 你颠簸的步履
已消逝在黄昏的拐角处
你一定还有一段未了的心结和夙愿
你一定还有一段未走完的路径和行程
一棵栽种的花草 或者未开花的果树
一节感人肺腑的叮咛和催人泪下的留言
如果血液可以交换
我愿意把自己的血清注入你微薄的动脉
如果肌肉可以移植
我愿意把自己的肌肉移植你萎缩的肌肤
如果生命可以轮回
我愿意把有限的光阴守护你最后的时光
一个人的村庄和石头
很小很小的幼年
他就乘坐父兄的轱辘车
碾过珀劦村的山梁
很早很早的光阴
他的脚踵就镶嵌入石头的缝隙
沾满生命的血液和花朵的香气
以石头为枕 与村庄相拥而眠
一个人带着珀劦村的石头、梦想和希冀
走进了城市的中心、花园和街道
历经风霜 血泪和疼痛
历经争斗 对抗与坚持
流浪的头颅刻下了他拼搏的沧桑和悲怆
来自珀劦村的石头
如同象牙、玛瑙、翡翠、钻石的石头
这些石头的刀刃 石头的餐具
石头的箭簇 石头的器皿和生殖器
石头的粮仓和石头的花纹盖起的墓茔和牌坊
磨砺了他坚强、挺立的品质和秉性
疼痛、涅槃、蜕变的生命
正经历一场时代的变迁、超越和突破
古朴、厚重的传承锤炼流浪的胸襟
珀劦村的石头
与我血脉相连的石头
洁白、高贵、硬朗的头颅
一生的坚持和操守
是珀劦村固有的品质和使命
珀劦村的红石榴
这一簇神秘的森林
这一堆璀璨的花蕊
来自珀劦村的秋天金马车
高原上的骨朵 山塬里的收成
带来了家乡的消息和心事
流光溢彩 抑或青春岁月
春天的娇羞 或是夏日的热烈与奔放
饱满、成熟、鼓胀的石榴擦亮了秋天的眼睛
红彤彤的灯笼挂在瓦片下的屋檐
照亮了迷失的灵魂和思想
流泪的伤口 剔透的水晶
成熟的果核曾经埋葬过多少骸骨和灵肉
诱人的红颜 香甜的蜜汁
掩埋了多少英雄和汉子
撵开包裹着神秘种子的房间
一扇新的窗户或世界
一片天地和迷宫
上下合璧的齿牙
一个人拥有一片瓦檐
就拥有一个家园的归宿和领地
一个山乡拥有一粒种子
就拥有一族血脉 一宗香火
一生支柱和最终的追求
所有评论仅代表网友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