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农民的自白书 （简要部分）

张黎明

第一条：今年比去年少种了三亩香瓜
乡政府、村里卡的太狠
能立即变现的经济作物
要求一律种在道边
我家道边儿的地让大庆油田打井占了
到现在村里的村长不给占地钱
再说，我家的3垧地碱性太大
不适合种瓜类作物
我家的瓜和别人家一样
八分熟时全喷了甜蜜素

 
第二条：我家今年养了30头猪
头一个月
必须喂抗生素
四十天时，必须喂带有添加剂的饲料
这样的猪肉不香，但是出栏快，猪贩子不管天地
死猪也要
添加剂必须去县城买，乡镇一般买不到
乡里以我的名义申报的养猪补助我没领到
 
第三条：我家的大白菜底肥用的是化肥
我家没养鸡
没有鸡粪
再说，上化肥的大白菜长得个大，水灵
就是腌酸菜腌不住，好烂，那么秋后就颗颗喷上、蘸上甲醛，保鲜好看
 
第四条：我家池塘里的鱼喂了女人使用的避孕药
增产30%；我家大人孩子不吃
一色的吃带鱼（鲍鱼更用避孕药）
 
第五条：我家老伴今年开始做点小食品生意
笨豆芽儿用人尿或尿素水，速成
猪皮冻，用食用胶的出数量，挺实，发硬，掉到地上还能捡起来继续卖
大豆腐没有卤水，打浆机把豆腐渣子全绞碎了，石膏做的，也行
 
第六条：我家的麻辣烫、水煮鱼用的是自己的回收油（地沟油）
我家姑娘的街头烧烤，羊肉串是鸭肉、猪肉用羊油泡的
我要申辩：转基因的种子在哪繁殖
我要申辩：添加剂是哪个农民制造的
我申辩的题外话：
高速公路上警察抓超载，从来不抓车是谁改装的
农民没有工厂不会制造
城里是诱导农民犯罪的根源
我知道我的申辩苍白无力
但是，农民不怕死，怕死不当农民
农民是杀不绝的，江山万岁

2015年9月6日星期日 02.44

关心农民

文/清江暮雪

——品读：《一位农民的自白书》

    题目叫《一位农民的自白书》，这首诗与诗歌的定义不怎么符合，里面似乎并没有多少诗歌的元素。且还有说明——简要部分，这表明他要说的还远没有说完，或者是他来不及说，或者是不准他说完。

自白共六条，每一条都与农民的生产生活息息相关。
    第一条关于“种香瓜”，它与普遍存在的面子工程有关联，与不断铺开的城市建设有关联，与食品安全也有关联；第二条关于“养猪”，揭示出了一些行业内幕，“乡里以我的名义申报的养猪补助我没领到”则暴露出目前乡镇运转里的一些潜规则；第三条关于“种白菜”，简单的一件事里也有无穷的奥秘，甲醛与大白菜居然扯上了关系，令人惊讶莫名；第四条关于“养鱼”，养鱼喂避孕药早就成为了公开的秘密，自己养的自己不吃也成为寻常，这该是一种怎样的悲凉；第五条关于种豆芽菜、做猪皮冻、打豆腐，道出了一些制造假冒伪劣的伎俩；第六条则比较杂，牵涉到了地沟油、转基因种子、添加剂以及超载车辆的改装，表达了诗人为农民辩护的立场。
     很佩服诗人客观而平静的叙述，他从日常生活中我们每个人都离不开的衣食住行出发，向读者揭穿这些寻常里的不寻常，读完之后我不禁毛骨悚然，也恍然大悟。难怪这些年来各种各样的怪病多了，难怪中国人患癌症的比例高居世界榜首，难怪那么多官员与富人争先恐后将配偶与子女送出国门。
     这样一个国度里，还有什么能让你感到安全呢？
     中国早就进入到一个互相喂毒的时代，道德底线基本崩溃也是不争的事实。尽管当局不断唱各种道德高调，树各种道德标兵，但整体的坍塌已难以挽回。农民本来处在社会的最底层，具有几千年传统与基因里的质朴与善良，当这样一个群体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时代坠落，怎么还能指望这个社会具有道德的底线。
    究竟是谁让农民在三十多年的时间内就彻底完成了转型？诗人将这归结于城市对农村的影响，他在诗中比较明确地表明了这种立场：“我要申辩：转基因的种子在哪繁殖|我要申辩：添加剂是哪个农民制造的。”；“我申辩的题外话：高速公路上警察抓超载，从来不抓车是谁改装的|农民没有工厂不会制造|城里是诱导农民犯罪的根源。”
    倘若我再追问一句，那么又是谁毒害了中国的城市呢？这便需要我们反思改革开放的指导思想了，以“猫论”“摸论”为根本指导思想的改革走到今天，是不是早已经走进了一条死胡同，或许这也正是以习总为首的党中央大张旗鼓开始新一轮改革的根本原因。
    “我知道我的申辩苍白无力|但是，农民不怕死，怕死不当农民|农民是杀不绝的，江山万岁。”读到这里，我啼笑皆非。或许，只有农民在这样的自白与申辩之后才会喊出这样的豪言壮语吧？这位既朴实而又有些邪恶的农民，或许应该经历过文革时代的洗礼吧？
    继续回到艺术性的话题。这首看起来几乎没有什么艺术性的诗歌，只因为它所反映内容的真实、叙述口吻的平实、自白辩护里特有的朴实，给予我一种深深的震撼，引发我深刻的反思这种直达最底层的坠落，真可谓天塌地陷。面临这样的危局，作为一个暂时还无法走出国门的中国人，除了恐惧，我们是不是也需要为改变这种危局作出一点什么呢？
    否则，很可能要亡国灭种；不需要日本鬼子卷土重来，我们自己便足可以将自己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