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北大荒（组诗之三）
张黎明
一
我的脚步在荒原上行走
我的心也在荒原上行走
面对着北面的风、南面的雨
我在呼唤一群人的名字
我在呼唤一个人的名字
我在呼唤我自己
我没有资格攀高结贵
因为——
我们的连长已死
我们的营长已死
我们的团长已死
我们的将军已死
我们没有资格跟太阳贴脸
我们不再向月亮喊一声亲娘
大大的稻花香有名
大大的友谊有名
小小的梧桐河没名
小小的汤原没名
与嘟噜河、噶噜河、挠力河一样
心都是干净的
干净的晶莹剔透
像我们自己的汗珠
嚼在嘴里
咸咸的有一股艾蒿味儿
涩涩的有一股苦菜花味儿
抓一把流油的黑土地
我的兰花花
我的芨芨草
我的骨头渣子
我的狗皮帽子
我的小马架子
我的那座土坯房
想哭，就在十冬腊月
想死，不用与人商量
二
坐在二婶和一位老铁道兵的炕上
我的酒杯比我走进的连队还沉重
我在钢铁镇
我在蛤蟆通
我在索伦河
我在老场部
我在六分场
翻开当年在工程营的日记
翻开那一本学习心得
翻开那一百页发黄的情书
问一问二婶
咸菜的淹法
问一问馒头的蒸法
我的珠算
我的书法
我的版画
我的小提琴
真的没想到在老知青合唱团又派上了用场
二婶说，二十一团的陈越玖你还去扫墓么
要去就是上午
在坟头填几锹新土
放一瓶北大荒老白干
几把山花
对了，他胃不好，有口臭
坟头放一盒口香糖
三
在穆棱河南岸，有一位老邻居问我
你在哈尔滨能给我领到农垦总局的大门口么
他一到哈尔滨就懵
老邻居讲房子拆迁了，是半夜强拆的，腰梁骨砸折了
十三队来的水稻户、养牛户
现在还是黑户
你要不怕，能否给曝光
我说，党讲程序
你一级一级来
否则就抓你越级上访
谁的公安局
谁的检察院
人民，已经上锁
人，没有了尊严
民，冤死在路上
2016年1月6日星期三05.05于哈尔滨
（编辑：布日古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