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序：诗歌是没有顺序的

10：51岁的人了

51岁的人了，什么心态
别装，一眼就识别了
年龄的logo，岁月的雕刻
长与短开始颠倒
快与慢开始颠倒
厚与薄开始颠倒
黑与白开始颠倒

51岁的人了，在语言的
长河里摆渡故事
句子短的，叫做短诗
长一点的，叫长诗
在长诗的地基上，开疆拓土
就是散文了

51岁的人了，能看得见
一个支点，如今我也
说得出那句力大无穷的话
能载动时间的地球
有了46亿岁。在地球上
只要能住进一个细胞
只要能成人，就没有什么
可以后悔了

垂柳的乱发

一蓬蓬乱糟糟的头发
站在小河岸，随风翻飞
不管她是艺术家，还是疯子
我都热爱，我都欣喜

初春之后，她忘了关门
一大群蝴蝶袭来，扎在乱发上
引动了一场绿色的战争
雨点踩响花蕾，暗哨紧盯新芽

蝴蝶纠缠乱发，乱发纠缠春风
阳光下，细波里
落下了一小河的柳叶鱼
一蓬蓬乱发，挽留的摇摆
勾连鱼影儿别离的脚步

灵魂的露珠

灵魂的露珠
挂上枝叶的睫毛
恰似一株
忧伤的玫瑰

远方，再远方
一座行走的山影
突然转身

仿佛幻觉贴在幻觉上

灵魂的露珠
打湿了眼角的余梦
欲坠未坠

那一片树荫

那一片树荫
胜过一地金币
随风展翅，如燕
如早春散开的
一声闷雷

一团身影
优雅地弧下去
砸乱了繁华的脚步
只为贴近故乡的温暖

流浪，无边无际
仿佛失去一个句子的逗点
回归故乡的一条小路
一片树荫
躺进清香的时间

一颗碎了的心
环绕故乡的磁石
渐渐凝结

呐喊之声

呐喊之声
来自母腹的宫殿
“我不去人间！”
一层层裹紧的甲壳
仿佛在一次次义愤的
怒吼声里
灰灰烟灭

在这个病毒
异常活跃的世界
所有的仪器
都精密到无奈
呐喊之声
在宫殿里回旋，冲撞
一声比一声撕裂

孤独是怎么来的

我和一棵桂花树合影
其实这种留念
早在几年前就已点燃

只是桂树过于相思
把芬芳锁得太深
我想留下这把思念的钥匙

其实没有留和念
只有惟一的未来
也许还有我那穷追不舍
也追不上的白云

秋风为桂树结上细小的纽扣
闪电为桂树戴上雨的项链
香径伸向了远方

我和一棵桂花树合影
其实这种存念
存得越厚越孤独

去看望一只青虫

不知道去干什么
在我身后的时间里
尾随了一只蝴蝶

也许是去一处墙角
察看曾经的一粒火苗
是否熄灭或蔓延

我的足迹踩红了
春天的花朵
尾随的翅膀装饰了
从未有过的简洁

不知道为什么
我的身影会停下来
在那个模糊的黄昏
在那个遗忘的墙角

我曾经是否来过
或是虚构的一个故事
那一粒火苗
还在蝶影下闪耀

蛙声，很快爬上了
那个春夜的静谧
火苗上躺着一只青虫
在轻轻歌唱

少女与蛇

青草疯了。鲜花追赶春风。
少女的脸、肌肤如白云。
大腿，小腿。如膏腴的五指。
从白脚丫子里，伸出的芽头，
蠢蠢欲动，喊醒了春汛。
水荇上的浮虾。桃花虫。
泥沼，冒气泡的相思。
远飞的大雁，越过寒冬的缝隙。
阳光撕裂月光，涟漪画上鱼影。
一条凶猛的蛇，滑行梦里。
从梦里，到梦外。无声的尖叫，
如针尖一样的尖叫……
从冬叫到春。叫得春情纷纷，
叫得满地的春水失眠了。
一条蛇，滑过天池。青草疯了。
伊甸园醉了，醉在西去的圣经里。
少女与蛇，纠缠在一棵树上。

黑洞

月亮之外。树洞之内。
窟窿。蚁穴。暗河。血管。
梦。咒语。越过耳朵的声音。
神秘的笑。不可节制的轮子。
思念。不能到达的彼岸。
伤痛。没有终点的出发点。
紧盯的眼眶。慢不下来的脚步。
倾斜之身。话语呢喃。欲罢不能。
静止。谁也进不去的昨日。
宇宙。谁也逃不出来的明天。

菲利普•罗斯的胡须

胡须，深深地扎进
女人的目光
扎进如棉花一样柔软的灵魂
肉体如水，胡须如火
这是水与火的刀锋
在相残，一瞬间
摧毁了寂寞万丈的堤坊

那一刻，风声起
惊飞小鸟，雨点或梦
惊飞幸福的缭绕
那一刻，我甘愿变成女人
羽化成仙
沿着胡须的小径，河流
一路青灯，飞过
一生、两生、三生
去探寻那胡须的奥秘

0：佛的境界

我行吟在经卷的山脊
用目光点亮每一个文字
那是一粒粒心灯
散发的佛光

把每一个标点
都用舌尖舐干
再用没有刃口的牙齿
嚼烂每一片明境

暗流从脚底涌上腹部
我用胸口堵住
梵音弥漫苍穹
那是灵魂的呼救

风声在我的耳廓回响
佛光在字里行间游走
每一次深诵
打捞的都是空灵

从佛缘到佛法
铺上一层风一层雨
从佛经到佛殿
又铺上一层风一层雨

层层风雨起苍茫
叩长头的蝼蚁
望不见经卷的山脊
却听见了远方

繁花托钵的行吟
盛满人世间的真言
而每一句
都是菩提树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