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气温继续下沉
我忽然感到十分孤单
就像喧闹尘世之外的一片落叶，满脸灰土

屋角的白尾巴鸟叫得很寒冷，使牵挂
又无形加长了几寸。我决定
今天带一瓶酒去看你

2

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
弯到折断的地方，就是你的坟墓
我隐入荒凉之中
恍惚听到你模糊的咳嗽，瞬间
泪水夺眶而出，打湿了冬天

3

爸爸，爸爸……

4

叹息吹过叹息，旁边的树枝在摇
四周的野草在摇，你的影子也在摇
一直摇到空寂包围我整个身躯

我想喊，却张口失语

5

拧开酒瓶，倒上一大碗
爸爸，请喝，请一干而尽，请拯救我的思念

6

记得你把我搁在箩筐里，吱吱呀呀挑到外婆家
记得你把我放在背上，高一脚低一脚送到学校
记得你从县城回来，笑眯眯递过几本书
记得你眼神温柔，抚摸我受伤的手臂
记得你将萝卜擦了再擦，给我充饥
记得你敲着木琴，在夏夜的星空下陪我入眠
记得你以自豪的语调，讲述在部队战斗的故事

……可是，你离去多年，你早已回归泥土
但我还要经常一个人失神地寻找你，特别在深夜
总有那么多忧伤的月光，一层又一层
摩擦我的忧伤

7

再斟一碗酒，再喝吧，爸爸
我们一起把痛灌醉

你知道吗？现在的村庄已经陷落
人们都出去追赶精彩了
村庄沉默如铁，终日浸泡在孤独里
怎么也推不开一身的卑微
怎么也拉不回远走的炊烟
土地，慢慢荒废，充满饥饿
没有多少生机和活力

8

我只能像落叶一样，满脸灰土
也只能在你面前，用眼泪洗一洗
然后，孤单地随风飘泊
在喧闹的尘世之内，点燃干净的温暖

爸爸，爸爸……


            2015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