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

冷风吹。天空洒下细微的盐粒
一个人围炉独坐——
没有祝福，也没有抱怨和叹息
人声渐渐地矮了下去，淡了，远了
屋外的炊烟，变成一丝一缕的回忆

已不会再有什么事物
令我牵挂了。这些细碎的时光
就像细小的河流，慢慢地
冲走了一切，留下空洞的阴影
再一次邀请雪，来填补
留下的沟壑。冷风吹

再吹，大地渐渐变暖
草籽开始发芽，树木春暖花开……


《雪地上的两个孩子》
 
我有两条围巾
我要把它送给世上最需要的两个人
 
姐姐14岁，弟弟12岁
正是爱美和幻想的年龄
他们的妈妈在弟弟出生后便死了
爸爸远走他乡，当了“倒插门”女婿
就在去年和大前年
最疼爱他们的爷爷奶奶也相继去世
现在他们跟两个光棍叔叔一起生活
日子过得就像七八十年代的黑白相片
好在他们没挨饿，也没有失学
我是他们一个叔叔的穷朋友
 
希望一条能够系住他们今生的温暖
另一条能够系住他们一辈子的幸福


《雪  后》
 
天阴着。冷空气四处流窜
一个农人肩扛锄头，用手
拖着一条狗的后腿在雪地上行走
——那条狗已经死了，要不
它自己就会欢蹦乱跳跟在主人身后
他要把它带到哪里去？
 
雪很厚，人和狗从上面经过
留下高低起伏的曲线……
 
明天，还会有一场大雪把这所有的
痕迹掩埋，就像一切根本就没有发生
人和狗根本就不存在
庄稼地边的土堆
不过是大地在打瞌睡时
被谁用锄头，狠命地打了个包
 

《雪花落下来……》
 
雪花落下来
旋着纤巧轻盈的舞姿
雪花落下来
夹着细小琐碎的风声
雪花落下来
带着北方晶莹的寒冷
雪花落下来
有着南方细软的温存
 
雪落在山上，地上
高高的屋顶上，矮矮的屋顶上
落在田野里那些成堆的柴草垛上
雪花落下来……
 
人还是去年的那个人
雪不是去年的那场雪
 

《觅》
 
一场雪改变不了什么
只能表明一个季节的开始
一连几场大雪便呈现出自然的力量
它覆盖了一切，也改变着一切
 
公路上，小汽车变成缓慢爬行的乌龟
摩托车不如自行车，自行车不如
步行者的灵便自如……
 
漫天的雪花飘下来，如沙漠里扬起的沙尘暴
大海掀起的浪花，雪地上
公园里流浪的狮毛狗，干枯的树枝上
飞落雀跃的麻雀，倒卧在路边
休息贩煤的农民工，他们
竟比我这个坐在公交车上赶路的人
多了许多难觅的诗意
 

《十字路口》
 
那个在父亲背上趴着的孩子
神色黯然，面目憔悴
身旁陪伴的，还有母亲的焦灼和不安
他们相跟着，母亲不时伸手在背后扶上一把
上了一段坡，又一段坡……
他们的脚步渐渐在雪地上打滑。
 
父亲虽然还很年轻（大概不到四十岁吧）
青丝没有看到白发，但十三四岁的
儿子想来体重已经不轻。
 
我与他们同路。
在上完最后一段坡，十字路口
就要与他们分别了，风停止了呼吸
我转回身去，记住了这个
充满温情的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