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老赵的书画不仅冠绝古今，更是价值连城。一到拍卖会，宋徽宗的作品每每拍出天价，怎不令人赞叹。

宋徽宗

爱卿啊，我是为了艺术！

煌煌五千年，帝王将相，你歇了我上。

面对历史，中国人对皇帝感兴趣的程度，远远高于西方人。为什么呢？按冯友兰大师的解释是，由于地域特点形成的民族价值观。中国以土地为生存关键的内陆国家，幅员辽阔，容易产生以家族血缘为纽带和界限的多个经济团体，也就是说先有“家”的概念，然后形成“国”。家族里，土地最大的、年纪最长的、实力最强的成为族长，然后部落酋长，然后国家君主——你关注你的长辈或部落老大吧？那么你也会关注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家地最大，钱多的你没法想象。于是，开始想象......

从嬴政登基开始到溥仪退位，中国历史上有四百多位皇帝，别说歪果仁儿了，中国人都懵！按说西方文化中，民众对皇帝的兴趣没有那么大。第一，封建意识浸润不深——年头不够嘛。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再给一记重拳，得，谁也不记得“皇恩浩荡”了。第二，西方的文化基因不是以地缘为纽带的。克里特岛，就算“及其岛链”，能咋地？巴掌大的地儿，靠的不是谁农田大，靠的是谁的生意做得远、谁冒险的胆子大。西罗马帝国衰败后，强悍诸侯林立，贵族庄园广大，“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属于国王”——这是西方传统意识与古代中国传统意识本质的不同。

按说歪果仁儿对自己皇帝都不感冒，对你中国皇帝有什么兴趣？不，有兴趣有兴趣。而且兴趣最浓厚的就俩：乾隆和宋徽宗。

弘历好说，他在世的时候离西方崛起的时间最近。清中期往前推三千年，你想来中国旅游，那得多大成本？十八世纪以后好了，科技发达，西方人了解中国有了条件。赶上弘历是个能造能吹的，“十全武功”“乾隆盛世”。外国朋友刚走向社会就遇到一名人、一大鳄，能不激动莫名吗？

至于宋徽宗赵佶，不仅是外国人感兴趣，中国人也感兴趣。为啥？就是因为“说不清楚”。我们的兴趣最初是关于赵佶的艺术。同样面对艺术，一小半的人能看到造诣，一大半的人能看到价值，而老赵的书画不仅冠绝古今，更是价值连城。一到拍卖会，宋徽宗的作品每每拍出天价，怎不令人赞叹。一个皇帝，怎样达到如此高的艺术水准？

首先说书法，在放眼全球都敢说艺术登峰造极的宋代，书法大家层出不穷。啥“苏黄米蔡”？皇上的书法，都不跟他们玩儿，要评奖都是特别金奖，得单设奖项！因为他官儿大字就好么，还真不是。在赵佶还是端王小赵的时候，他自创的“瘦金体”书法就已经冠绝天下。“瘦金体”看上去简单，一笔一划，就像小学生临的字帖，一丝不苟。实际上这种字体写起来非常难，因为它“瘦”，不仅是瘦，是瘦挺刚力，有曲铁断金之美。尤其是间架机构上，需要很深的功力。就像我们穿衣服，穿上臃肿的羽绒服，你看不出身材来。如果换上紧身衣或者比基尼呢，那可一目了然了，哪儿长哪儿短哪儿多哪儿少可就要凭真本事了。由于他这个字体的特点是秀丽，所以后来在很多地方演变应用。我们现在的印刷体“仿宋”，就是由赵佶的瘦金体演变过来的。另外，赵佶的草书、行书等等也是冠绝书坛。他的草书代表作《草书千字文》，依然瘦金神韵，笔走龙蛇，非常潇洒。

再说绘画，赵佶那就更是后无来者，尤擅花鸟。他的《芙蓉锦鸡图》现收藏于故宫博物院，绚丽的锦鸡站立在盛开的芙蓉之上，扭头望着空中飞舞的蝴蝶，神态生动用色华美，体现一种雍容大气之美。更牛的《瑞鹤图》画的是汴京皇宫正门宣德门之上，飞舞着十八只瑞鹤，还有两只站在殿宇之上。据说此画是政和二年上元节的次日赵佶看到的情景，再凭着记忆画出来的，体现一派祥和之气。此外还有藏于上海博物馆的《柳鸦芦雁图》，表现他和蔡京君臣共处的《听琴图》、还有《文会图》《雪江归棹图》等等，都是旷世名作。

《芙蓉锦鸡图》

赵佶的花鸟画可不是浪得虚名，他是下了很大的功夫的。当然，作为皇帝，他也有更多的优越条件。在他还是端王的时候，府里就养了大批的珍贵的鸟，他用来写生。端王小赵即位当了皇帝，自然这些珍稀的鸟也跟着进了宫。在徽宗刚上位还明白的那几年，敢说话的大臣江公望上奏，说皇上啊你养这么多珍贵的鸟，老百姓会说你玩物丧志啊！徽宗说：爱卿啊，我是为了艺术。老江说：您是皇上，要做天下表率，为了艺术也不行。后来赵佶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把这些鸟都放了，就和太监们一遍一遍的轰这些鸟。这些鸟也在宫里好吃好喝惯了，不愿意飞走。徽宗就边哭边轰，一连好几天，总算轰干净了。

要说这么大一个皇上，养点鸟都要顾及群臣的反应，应该是个明君吧？恰恰不是。宋徽宗偏偏就是个亡国之君。岳飞在《满江红》里提及的“靖康耻”指的就是赵佶亡国，跟儿子赵恒兵败被金国俘虏，双双客死他乡的这件事。历史永远比历史剧更匪夷所思，偌大一个江山，才华横溢的皇帝，怎么就生生地垮了呢？

一言难尽......

宋徽宗接受的北宋，原本是个国力殷实的国家。虽然每年给辽国进贡，好在地大物博、物阜年丰，大宋朝如果励精图治，一定有翻盘的机会。辽国是契丹人建立的国家，皇帝姓耶律，原本是我国内蒙古东部的游牧部落。到了耶律阿保机的时候，辽国统一了蒙古高原，另外重要的事是辽国得到了燕云十六州。得到了这十六州的天险，辽国对广袤的中原腹地的入侵易如反掌，后来的历代中原王朝都因为这个吃过大亏。徽宗即位，年轻，也想干点大事儿，比如收回燕云十六州啥的。

怎么收呢？从宋太祖赵匡胤在陈桥盖过老大上位开始，整个国策就是“轻文抑武”。说到根儿上还是怕再有能打的小弟上位，再来一次陈桥的事儿，谁受得了？所以到了徽宗也一样，能打的没有几个。自己不能打怎么办？找人！赵佶和众大臣就看中了金国这个后起之秀。

金国是女真族建立的政权。原本女真一族在黑龙江乌苏里江流域，后来被辽国统治。在辽国的残酷压迫之下，女真族开始反抗。后来出现了一个牛人叫完颜阿骨打，一下子把辽国打惨了，甚至御驾亲征的辽国天祚皇帝都被打败了。

坚信小弟上位法则的宋帝国，决定联合金国干掉辽国这个威胁，说干就干。而宋徽宗的联合仅限于“声援”这一范畴。原本计划好“金国打哪儿大宋就打哪儿”这事儿，赵佶他们压根就没想干。金国是实干派：你不帮忙我也打！最后，辽国灭亡了，金国也不爽了。赵佶等他们完事儿了，想按合同分地了，金国说话了：打架时候你躲了，分地盘的时候你又来了，那不行！结果一来二去翻脸了，金国不但没有归还燕云十六州（准确滴说是给了两个州），又开始大举进攻宋朝，最终导致大宋亡国，二帝被俘。

以上所说的只是历史的表象，虽然赵佶这个倒霉蛋一直是这个历史表象的主角，而深层次的原因不是一篇文章能够说的清楚的。比如大宋朝真的是历史上所看到的繁荣富足吗？击毁大宋江山的主要原因真的是外敌入侵吗？宋徽宗诗画冠绝就真的是个聪明绝顶的天才吗？

从古到今，赵佶这个始终备受关注的皇帝之所以令人感兴趣，是因为他身上有太多说不清楚的东西，不仅是因为他身上有一个杰出艺术家和失败皇帝的标签，还有皇帝与强盗（徽宗和梁山好汉燕青）、皇帝与歌妓（徽宗与李师师）等等有趣的标签，也带来令后世想不断探究的众多谜团。

《宋徽宗之谜》，丁牧 著，现代出版社，2016年1月

《宋徽宗之谜》图书简介

中国历史上曾产生四百多个帝王，宋徽宗是知名度较高者之一。他之所以名扬四海，是因为他的艺术造诣极高，是一位出类拔萃的艺术天才。而这样的天才，却又是一位亡国之君，落得国破家亡魂断异乡的悲惨下场。“王国之君”的样的耻辱和他的艺术造诣一同构成了这个特色鲜明的历史人物。宋徽宗的身份和经历都是奇特的，从出生、登基到禅让、被俘、病疫，他给世人留下了许多扑朔迷离的费解之谜。同时，从他跌宕起伏的命运中，还折射出许多耐人寻味的、关乎人生成败乃至国家兴亡的问题。因此，无论从大众文化传播角度，还是从社科文史研究角度，宋徽宗都是一个很值得琢磨的人物和有意思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