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实录（组诗）
俞小平

1.热火朝天
几十年我没有用到这个词了
可以想象我一旦用到这个词
是怎样的热血沸腾

在五万平米的厂房里
焊花四溅
钢和钢，铁和铁
有时像是亲兄弟
有时又像是陌路人

即使我走一遍
或是站着看工人们干活
我脸上的汗水也会顺着脖子往下淌
我似乎已经不习惯这样的场景了

我是多么羡慕那些躺在躺椅上喝着茶
摇着扇子，听着小曲
假装睡着的人
肚子饿了回家吃饭
不想说话时闭目养神

2.焊花四溅
把两个不相干的世界团结在一起
作为见证人
我的忧伤和喜悦各占一半

每天劳动的人，我怎么赞美都不为过
赞美电焊帽后面一张看不清的脸
需要尊重
赞美汗流浃背需要真诚

而当焊花四溅时
我喜欢这些瞬间调零的绚烂

3.行车女工
如何操作行车我一窍不通
但我喜欢她
走上扶梯时的回眸一笑

其实我特别想看看她的手
是不是真的像形容词描写的那样
当行车轰隆隆开过来
我需要仰着头
为她竖起大拇指

这些坚硬的钢铁
很听她的话
我也很听她的话
为了让她注意力集中
我暂时切断了爱的电流，和
蘸着蜜汁的目光

4.上下班铃声
早上七点半
下午五点
铃声在耳边准时响起
而我往往在早上的铃声响起之前
打开了电脑
在下午的铃声响起之后
电脑还在运行
像我这样的人
全世界加起来
至少有几个亿

5.老王
老王不老
其实比我还年轻
他是个油漆工
本地人
他手下有两女一男
男的是四川人
一个女的也是四川人
而另一个女的是安徽人
每当工作的时候
几乎分不清他们哪个是男
哪个是女
有几次我和他们聊天
知道了他们各自家庭的一些情况
就目前的这些打工所得
想发家致富还差得很远
只能是温饱
当我在想着诗和远方时
他们却想着
下班以后看看还能不能去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