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过年(组诗)

作者: 2015年12月14日15:32 浏览:909 收藏 觉得不错,我要 赞赏





该丢掉的丢掉,比如70块钱的黑心棉被褥
该装起的装起,比如还不太烂的工衣

扛起鼓鼓囊囊的蛇皮袋,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我相信,故乡听见了
母亲听见了,妻子听见了

开拔!灌了铅似的双脚迸发踏雪无痕的轻盈
逆着北风加速涌来的,是刚从烟囱里窜出的炊烟
燃烧后的玉米秸味儿,牵引久违的冲动
狠狠地捶车厢一拳



《春节从一列火车开始》

检票口探出的剪刀,把异乡和我的关联
一刀两断。乡愁是被修剪掉的衰草
凌乱的枝蔓缠住铁轨,攀住绿色的车皮
亲近庄稼的颜色,给飞驰的火车加力

春节从一列火车开始。汗馊味充斥的车厢
扎堆的兄弟姐妹,吹牛打屁讲荤笑话
用老家的土语骂脏话、肆无忌惮地哭笑
偷偷地抹泪,温习生疏的方言

春节从一列火车开始。把盐的咸泪的涩甩给城市
用心虚的冷汗,激活一路开春返城时暗藏的密码



《腊月是最美好的时光》

路上一直在破译,屋后井沿儿边跟我同龄的桃树
暗红的肌肤下,细小芽孢默念的经文
收拾起那些异乡容易过敏的词语,用掌心焐热、揉碎
抹平腊月脸上最后一道皱纹

腊月是一年最美好的时光。正月返城时被倒春寒拧断的炊烟
跟我推开门故意的一声咳嗽产生共鸣。母亲添秸秆
父亲刮猪头,女儿把一个炮仗丢进灶膛
“砰”地一声,井沿边的桃树笑了
桃树下搭衣服的妻子笑了,残雪掩盖的春天笑了
花枝乱颤



《贴春联》

天寒地冻,母亲打的浆糊冒着热气
父亲踮着脚,颤微微的大手轻抚春联的头
我抱着女儿,她用娇嫩的小手搔痒春联的尾
春联“咯咯”地笑着,连同欢快的时光
工工整整地倚着门框,低眉顺眼

阖家欢乐,贴上横批
我突然看见父亲灰白的鬓角,从发根开始
溢出油量的黑色。他嘘一口长气
那张被岁月的车轮,碾压得沟壑纵横的老脸
被女儿捧着,揉捏的舒舒坦坦
泛着潮红



《除夕夜》

十点半的时候烟花累了,擀饺子皮的合奏
使红火的春晚感到压抑。演小品的男演员拎着行李
一头撞开那扇虚拟的门,红灯笼摇曳着
寻找突围的角度

我捏着饺子打了个盹,仿佛又坐上春运的列车
把春潮运送到,春天尚未既定的版图
女儿扒着我的眼皮说:你把饺子多捏了一个褶儿




《我突然有点怨恨春天》

初一早上我抄气扫帚,准备打扫院里的炮仗皮
父亲说今天不能扫,留着喜兴
春天真的来了!在我一愣神的刹那
开始从烟花向野花过度

女儿在一地落红上蹦跳,搅动翩翩的想象
今天的风明显多了一丝暖意。她战战兢兢点哑炮姿势
挤进春天的入口,定格成花儿最初的形象
引来一只刚刚潜入的蝴蝶

我突然有点怨恨春天,正月十五之前
我必须赶上春运的列车,把故乡的春潮
运抵绢花装点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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