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二首）

母 亲

小时侯

母亲是一叶小船

摇着我

进入甜蜜梦乡的港湾

童年时

母亲是一只渡船

乘着我

送到学堂大门的栅栏

青年时

母亲是一桅帆船

领着我

抗衡人间风雨的凉寒

后来啊

母亲是一艘轮船

载着我

带来妻子儿子的欢颜

再后来

母亲是一顶篷船

离开我

撑起岸边孤独的炊烟

母亲的手

总想起小时侯母亲的手

十指青葱，臂膀圆藕

阳光熨平衣服上岁月的褶皱

像一池春水微澜轻拥的温柔

小河边倒映的垂柳

和母亲的黑发一样有梳洗的娇羞

上下翻飞的灵巧衣袖

在东风里半酣地刺着针绣

母亲穿着夹袄，赤着双脚

黄梅时节插秧在田畴

仿佛就在转眼间

身影已漂移到了天的尽头

突然而至的小雨

像牛毛一样密稠

沁冷的微风里

母亲的额角却被汗水湿透

调皮而好玩的衣服

不知道何时弄丢了纽扣

母亲就在昏暗的灯光下缝好

轻轻抖落一下挂上床的帐钩

母亲的手总是那么温柔

抚摩我的脸蛋像一块丝绸

在帮我掖好踢得蓬松的被子后

我的梦境里全是风拂杨柳的手

阵阵冷意侵袭着并不暖和的我

冻醒后听见屋外的西风像老虎在喉叫

母亲还在挑着粗线，纳着鞋底

赶制着棉鞋为了我们冻裂的双脚

清晨，母亲烧好了早饭后

又淘起了猪吃的糠糟

在行灶上架起了铁锅

抠数着一年来长出的一百斤的膘

在送走了上学的我们之后

在喂了猪、兔、鸡、鸭的食料后

母亲就坐握着竹刀，劈起了竹子

浸湿而冰冷的篾丝在母亲的手里游走

当一只只竹篮和簸箕在各村落间落户后

更多的在牛皮阿锡串走远乡贩卖之后

在忍痛挑去嵌在手指里的竹刺之后

母亲又开始张罗起了过年的珍馐

当母亲用手心为我擦去嘴角的流油

在我牵着母亲的手缠着去买烟花的时候

母亲的手针一样刺疼了我

泛着血色新肉的手掌满是干裂的口

我的心也从此跟着裂了条口

尽管时光可以为疤痕编织太多的理由

但我始终没有找到一条

能够坦然去追随世间风云的奔走

因为我总是想起小时侯母亲的手

十指青葱，臂膀圆藕

像阳光一样熨平衣服上岁月的褶皱

心中就泛起一池春水微澜轻拥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