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诗人墓前
——纪念昌耀诞辰72周年 

（一）

这样的宁静
你可以永久地住下

此刻，你是坟前的一朵花生花
小小的黄色花蕊一直向下，向下
紧紧地，抱着泥土

或者你是你身旁的一片草叶
怀抱晨露，吐纳山野清气
静静的，无人打扰

这里离潮汐很远，沙漠很远
高原，也很远

（二）

你是安静的。像你安静的眼神
停在多年前的某处
任季节深处的风把最后一点热气吹冷
我看见了
你是深沉的。如你深沉的诗歌
把手指立在河流
让夜牧者熏蒸的烟斗
在通红的夕照里，听旋风悲鸣
我还看见，时光流往相反的方向
童年的花园正缓步走来
你们在此相逢

(三)

这样的夏季
一位扛着镰刀斧头，离开土地
外出谋生的少年
一直在风中行走
雪中歌唱
无数的墙角拐进你的身体
啃食残缺的影子
说不出伤口

在一个只有冬天的地方
你终于握住了一缕
土伯特人的炊烟

（四）

那一次，我不该假寐。母亲
童年的河流长了翅膀

风来时，你也来了
熟睡的石头吮着春草的气息
一把蒲扇，留下你的体温
一双小脚摇晃着泪水向故乡流啊
我知道，以后梦中的月亮
就是你床前的灯

半个世纪啊。母亲
我的镰刀只收割风雨
收割硝烟熏制的阳光
疼痛的伤口。还有诗……

“我走，是为了
跟你说一声我将再来”
我终于回来了。母亲
在你的儿子燃成灰烬之后
又成了你的儿子
回到你的子宫里了，母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