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若游丝的河

与大河的跌宕，雄浑，我还是喜欢
像静脉，安静的河

一生中总有几次赴死经历，像漂流
穿越几个峡谷，惊心动魄只可用来回忆

一条河的长度与版图无关，与生命有关
当我们决绝面对
爱情，孤独，疾病，生死
那一落千丈的呼啸太大了

我开始藐视所谓经历，以一种拔高和远离
当一条雄浑的河变成一根细线
你还能看清跌宕与起伏？

我的脸颊，胳膊，手掌，小腿
布满小河，之所以日夜在流
我相信有条针线似的河，正插于
我的脉管

这条河更细，细若游丝
肉眼根本无法看清
但耳边的涛声从未止歇
2016.5.5


锁骨下的河流

有经验的都知道，丛林历险迷路
循着水流而去，就会找到一条出路

因而我的锁骨，锁紧一湾河流
谁也说不定哪天，不知不觉迷失

我常疏通那条河，有一条河流在身边多好呀
黄昏散步有个出去，沿着河堤走
你永远没有河流的步幅大，它一步就是日落的天边
你永远没有河流的心房，它装下天空和晚霞
你也没有河流的诗意，它在转弯处
用花朵的手掌拍打石头
平缓处，风在水面写鱼鳞般的文字
而鱼鹰，会以俯冲的方式，宣泄捕捉的灵感
在这里，我不是孤独的散步者

尽管我时常在现实的丛林迷路
但我不忘疏通那条河
不忘在它的源头，蓄一座水库
也不忘在河堤，种下柳树和蔓草

有时我走到黑夜尽头
也顺着凹陷锁骨，走到比肺叶血管更细的小径
但我不会迷失，我会一直循着水流走到日出

那里有一座桃形的，深渊般的天空
2016.4.6发布



寂静岭

渺远事物于我有着无限诱惑
画图，我不画简单的几何形体，而画星河
我画的苹果，他们说太像，或太不像
我画的星河，他们报以惊愕和掌声

攀登也不从最近的山开始
那里回来的人，没有说到我心坎里的高度
从天山回来，再没见过比云杉更直的树
我遥想过远方，举起一蓬皑皑雪峰
该是一棵怎样的树

在我久久的瞭望里
我站成一棵树

而我喜欢画星河，因为我有画圆的基础
临摹一只转动的地球仪
再没比地球仪更圆的物体，更灵动的色彩
我深谙黄，蓝，绿，红，褐所蕴含的内里
细线条素描，粗线条写意
我画出这颗星球之外，浮动的想象

我一直看见那道山岭，一条笔直的线
有时被风吹动，飘的更高更远
我画不出那样的直，那样的飘渺与逶迤
但我知道，那是一座分界岭
岭的这边，是一棵作瞭望之姿的树
岭的那边，是寂静，渺远
是画不尽的，璀璨星河
2016.1.27


插柳

要活，就像柳枝，随地一插，安身立命
要活，活他个春风拂面，柳叶细眉
窈窕一生，是前世修来的福
如果插在水边，便是嫁对了人
睁眼，闭眼，都在人家怀里
风来扭捏一阵，风不来安静梳妆，自语

也有不幸，插于荒漠
死于饥渴，死于爱情，死不瞑目
别争了，沙漠里的木乃伊
大多是年轻轻就死去的柳木
2016.2.17

那只鸟

那只鸟我从未见过
暮冬初春，一场雨洗去天空的霾
我便听见，一滴鸟鸣，如石子
投入幽静的池塘

我不下一百次想过那只鸟的样子
我只能通过鸟鸣的悠远与清脆，丈量
飞翔的高度
我所见过的尘世的鸟，都达不到的悠远和清脆

鸟鸣之后，天空就不再寂静
云朵就开成棉花，芙蓉的样子
而老树皱褶的眉宇舒展很多

我也将开始嫉妒雨水
无止尽的灵感簌簌而下
大地上漫流的诗行
雄浑，激荡，或婉转，飘柔
风格迥异但内涵深入浅出
2016.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