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即当代流行的口头语言(自由体诗不在论述范围之内),以白话入诗具有悠久的历史,却于近些年有风起云涌之势。已经收官的由中华书局发起,《光明日报》、中央电视台、中华诗词学会、中华诗词研究院、中国移动共同举办的首届“诗词中国”传统诗词创作大赛最能说明问题。它历时4个月,参与活动总人数1.29亿人次,有效参赛作品3.8万首,大概还没有哪个朝代原创诗歌大赛会有如此规模。本次大赛,是当今中国最广大普通民众参与最多的一次。他们大多是抒写当时当下,运用当下的白话语言,或悲或喜或昂扬,皆发自内心。作品都来自真实鲜活的平凡生活,书写各自独特的人生况味。这些作品大都是白话入诗。在今天,白话诗词拥有这般能量,引众生竞折腰,不得不说是当代白话入诗的一个见证,也说明白话入诗的确引起了诗坛的注意。
明白易懂的语言不一定是诗的语言,但诗的语言必须是有诗味的语言。用当代的新语言来改造传统的陈旧的诗词语言,特别是注重吸纳口语、大众语入诗,目前已经成为诗词界共识。时代不同了,“古道西风瘦马”“凄凄惨惨戚戚”其意境和感情基础,几乎已经不存在。当代小说界缺乏曹雪芹、鲁迅,正像当代诗坛缺乏李杜苏辛一样,然而,为何当代小说多读者,而当代诗词却少读者呢?因为前者有较深刻的思想,较广阔的视野。而当代诗词大多数作者写一些旅游观感、吟风弄月、伤情离别,精品少之又少。编辑部每天大约收到200多个邮件,阅读这些来稿除了少量给人以惊喜外,大多给人一种“百首如一首,卷初即终卷”之审美疲劳。集中反映出的问题大致有如下几点:语言雷同现象严重,概念化语言太多;诗品低下诗风不正,缺乏时代气息;仿多创少,形象干瘪,爱写大场面、大事件,千篇一律,有如白开水,寡而无味。缺乏语言创新。现象罗列,章法呆板,没有起伏变化,没有跳跃性等等。从这些诗词中读不到民间疾苦、历史沧桑、时代风云、人类情怀,一句话,感觉不到李杜苏辛那一颗颗为国家兴盛、正义真理而乐而悲的拳拳之心。虽然写什么和怎么写是诗人自己的事情,甚至诗作媚俗与否也是诗人自己的事情,他人无权干涉。但是,倘若诗作在社会上流传,读者也有评论的权利。诗语的陈与旧,并无截然界限,很多词语沿用了几千年,仍具有相当活力。有些词语,却相对陈旧,语言也应该与时俱进。我以为白话入诗有以下几点现实性:
有利于诗词的雅俗共赏。雅俗共赏应当是诗词的最高标准,李白的《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即使不识字的人,都识得是天生的好言语。历史上屈原因楚人祀神之歌而改作《九歌》、刘禹锡因巴蜀歌谣而改作《竹枝词》,均言浅而意深,在当时广泛传播于庶民与士大夫之口,在后世也影响很大,获得了很大的成功;李清照虽为婉约派大家,却能融口语入词,自然入妙,都达到了雅俗共赏的艺术效果。
有利于诗词的普及和提高。“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文字”。现在社会日新月异,诗词作者分布在社会的各条战线,自然环境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有些感情的抒发和景物环境的描写自然是宜于以现代语言去表现的;另一方面,如常见的题材用常见的语言去抒写,很难写出新意,如能应用当代白话语言,则常有出奇制胜之效。
有利于形成新的诗风,保持浓郁的时代气息。诗词象任何事物一样,都在发展变化,一代诗词有一代诗词的鲜明时代特色,语言为其中要素之一。当代人感情的复杂多变,则又非传统诗词本色语言所能全部承载,以抒情而论,亦当采用部分当代白话语言入诗,才能使诗词具有浓郁的时代气息,形成一代新诗风。
一、 直率中的清新、沉郁和平民性
除了审美主体必须具有充沛的感情和崇高的人格以外,作为文学作品载体的语言,还必须自然清新简洁朴素。为此,诗坛曾留下不少“两句三年得,一吟泪双流”、“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炼词佳句,这些佳句固然很有道理。然而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或许很容易将不谙诗词之道的外行导入某种误区,以为诗意全用在用词造句的讲究上,而不知道真正的诗意其实并不全在于用词炼句,而在于人的感悟和想象力上。白话入诗,常常被人视为不通、不雅,认为过于浅陋,缺乏诗意,其实不然。真正的诗意即明白如话,也照样给人丰富蕴藉之美。直率即直出肺腑,直抒胸臆,不事雕琢,率情率性。孔子说的“辞达而已矣”(《论语•卫灵公》),就是主张行文朴素晓畅。前人早就认识到这一点:“欲知子美高明处,只把寻常话作诗。”(房皞《读杜诗》)“寻常话”是朴素的代名词,也就是白话。空气越清洁,阳光就越灿烂;作品越朴素,作品的美就越完善,它给读者心灵的震撼力也就越强。白话入诗,其实加大了写作的难度。在用“旧瓶”装“新酒”的时候,既要遵循传统诗词的格律、谱律、声韵等“旧瓶“的规则,又要使那“新酒”有不亚于“旧酒”的味道,没了陈旧的套话、僻典这些唬人的家什,就全凭立意、情志去取胜了。白话入詩,闹不好就成了顺口溜、打油诗,那是需要用各种手法加工锤炼的。他们本身是生活,但又是生活之升华,本身是“大白话”,但又是人民群众之心声,时代之强音。一种文学艺术样式有无生命力和能否为大众接受,在于能否反映时代生活。一首语言精美的白话诗,就是一个世界。最具典型意义的白话诗词就是毛泽东的诗词,哪一首都能读懂。如《渔家傲•反第一次大“围剿”》“万木霜天红烂漫,天兵怒气冲霄汉。雾满龙冈千嶂暗,齐声唤,前头捉了张辉瓒。二十万军重入赣,风烟滚滚来天半。唤起工农千百万,同心干,不周山下红旗乱。”他诗中的世界就是以共工用头触山来比喻红军将士最终将推翻蒋家王朝,白话入词,何其动人!真不愧为语言大家。再看熊东遨的《天宫一号升空》:“驭电驱雷一箭风,环球仰首看飞龙。五千年史添新页,大写中华到太空。”应时应景之作,易写难工,既不可空洞无物,又不得人云亦云。首句写形象:一箭当风,驱雷驭电,再现了“天宫一号”升空时的壮观画面。次句言影响:飞龙在天,五洲仰首,东方巨人不怒自威之气概言外自含。结尾一句尤为精彩:“大写中华到太空”,纯粹白话!“天宫一号”为五千年文明史新添的这一“页”,是何等的光彩夺目!读诗至此,一股强烈的民族自豪感便油然而生。移人情于不觉,只要是好诗,白话也能起这样的作用。曹植的《七步诗》:“煮豆持作羮,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则如同说话一般,通俗得没法再通俗了。白居易的《赋得古原草送别》:“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均用白话。“小子走巴山,踏遍渝川。背星背月背朝天。”(吕子房《浪淘沙•巴山背二哥》)纯用口语,清纯无滓,到口即消,极具动感。最妙在结拍“苦命二哥背不尽,背起人间。”此言一出,夺人心魄,令人思绪万千。熊建华的《鹧鸪天•农民工》云:“背井离乡图个啥?薄微收入寄回家。肩扛煤气披朝露,手捧砖头沐晓霞。思父母,念妻娃。他乡背地泪如麻。风中遥望回家路,天际苍茫挂月牙。”与那些被乱花迷眼的写作者相比,他写得朴素,却着力挖掘那些很小但能蕴藏的具有时代感的忧郁。诗人以“直接”的方式对打工阶层的痛苦和沉重的深切关注,带有明显的叙事色彩,把过程描述得很细腻。动人之处不仅在于细节描写,更在于通过叙事所传达出来的深厚感情。首届诗词中国一等奖得主丁欣的《剑》云:“雪魄霜魂锻此生,云心泉骨自天成。”此首开句就用白话起,可谓豪气干云。易行的《访镇江中泠泉》“身处平庸久,雄心总不甘。也知问鼎苦,来饮第一泉。”这种哲理的升华,表现出作者冲和怡悦、道心长驻的精神世界。他的诗词理想和追求是:“字字铿锵句句新,小诗作罢自长吟。才得西岭千秋雪,又镀东篱半日金。花镜不觉天欲晓,流星却报夜深沉。老来伏案唯一事,留片真心给后人。”均是白话,读来多么的亲切,可谓一往情深的至情文字。如此光昌亮丽,无不张显出诗人精神境界之轩昂高岸。李文朝的《咏兔贺春》云:“蟾宫玉兔下凡尘,值岁当班贺好春。瑞送耳边音久远,光生足底路延伸。逢龟勿坠休眠窟,遇树须防守待人。寸尾翘天君莫笑,短长一例抱纯真。”营造出一个毫无杂音的环境和纯真。展读“寸尾翘天君莫笑,短长一例抱纯真”句,不禁欣然色喜。以为其下笔空灵,寄情高远,冥搜入妙,有著手成春之高致。其《六十感赋》云:“重逢戊子顾人生,久历风波气自平。做事能将心地问,为官可对上天盟。东西南北传佳讯,春夏秋冬入画屏。船靠码头应笑慰,花明柳暗又登程。”首句开门见山,紧扣主题。接着袒露了诗人“久历风波气自平”之心态,将诗人的慧心融入“做事能将心地问,为官可对上天盟”之处事、为官准则;将军诗人发出“东西南北传佳讯,春夏秋冬入画屏”之切身感慨,一种霸才英气,大将风度汩汩自笔端流淌,既富才气,又“船靠码头应笑慰,花明柳暗又登程”充满对生活的美好向往,故笔墨所至,便突显个性特色。回首往事,激情的火焰,比似火的青春还更灿烂炽烈!这是多么可贵的生命意识。真可谓生机衮衮,章法意境两臻上乘,令人为之拍案。可见其襟抱之宏远,壮怀之激烈,诗笔之矫健与气象之高旷。“在表现的许多意义之中,流行语言习惯所用的最占势力”(朱光潜《论诗》),诚哉斯言。
二、 白描时的风趣、含蓄和灵活性
万古常新,唯有一真。但近些年来,有不少人,但凡作诗,则刻意化用唐宋,套用古人,刻意追逐高古、铺陈文才,刻意据典引经,以显示学识与功力。凡此种种,固然有其创作之自由,但仅仅如此,一味如此,诗之形不免僵硬,诗之语言便少了灵动、失去了神韵。最好的句子应该是白描句,她直接表意,无须修饰。白描句多是自作语,毫无依傍,它承载的时代信息量最多,表现诗人个性最真,当然最能打动人了。不过自作语很难,首先难在它必须是创造。欧阳修主张“白战不许持寸铁。”他是个明白人。“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一下子就把杜甫手舞足蹈迎接客人的样子表现出来了,要什么修饰!风趣,即诗中幽默、诙谐、天真的趣味。郑伯农的“浪高方显水天阔,心静何惊风雨稠”。(《登山海关老龙头》)以浪高水阔而衬心静,分明见诗人面对狂涛大浪,微笑从容,境之所造,无我而我。“安能倾水洗周天,共看冰清玉洁满人间!”(《虞美人·长白山天池》)面对“四海烟尘”,他呼唤的是“玉洁冰清”。有这等襟抱的人,写张家界黄狮寨诗也不同凡响:“谁拔奇峰千仞挺,直将浩气送天庭。”“斗室无华藏浩气,遗辉千古耀高丘。”(《访胡志明故居》)还是歌“气”颂“法”。不同地点,不同时期的诗作,气韵相连,乃襟抱的自然倾吐,绝非强作与装腔巧饰也。他的“天涯何处无烽火?几处今宵月不圆。”(《元宵节感怀》)“伊甸烽烟今又狂,吞邦掠地草民殃。”(《夏夜观天》)而在写法上因情赋体,追求口语化和幽默感。这些都是白话入诗的成功案例。诗词无定法,打通人心、通向人心便是法。高昌的《眼儿媚•青山下》的“画般挂在青山下,臭美那些花。胡蝶来闹,野蜂来恋,阳雀来夸。”我最喜爱“臭美那些花”。读来不但不俗,而且有大美。其《念菱儿》的“心融情入酒,我举你为旗。”均是有意用白话入诗,却达到了幽美的景致,读来既可爱又亲切!鲍海涛的《汶川废墟下的小女孩》云:“天堂可有学堂吗?地府可收淘气娃?握紧手中这支笔,来描心底那边家。老师我会专心学,父母您当满口夸。明年春季来看我,废墟开朵小红花。”纯用白话,却非常感人,看过后夺人泪下,是少见的好作品。这种大悲的题材,不用悲怜的语言来写,却起到了更悲的效果,这样的白话诗能说不是好诗!刘庆霖“采回山韵皆原始,挖得诗思俱野生。”(《松花江畔行》)“山光打进毛衣里,暮色缠回彩线中”(《冬日游西双版纳》之三),再如:“手提明月行天下,怀抱诗灯挂夜空”(《中秋赏月抒怀》),“秋眠忽被月推醒,不许人间入梦深”(《乐 山卧佛》)等诗句都采用白描手法,却深受读者喜爱。星汉的《踢足球》云:“众生受气气填胸,踢去踢来无定踪。已是双方脚下物,却教何去又何从?”简直就是对小人物任人摆布之人生境况的不平之鸣了。李树喜的《双枪老太婆塑像》云:“远离烽火久,世理乱成堆。老太双枪在,不知该打谁。”纯乎口语,这些都是白话却具有鲜明个性的语言。一经妙手点化,就诗意盎然。一介愚夫的《祖孙乐》云:“两岁孙娃头戴盔,挥枪直把老翁追。佯装中弹朝天仰,一日牺牲好几回。”这首只写眼前的一个生活场景,却使人莞尔。于瑞亮的《打手机》云:“老伯头回打手机,不知咋按遇难题。忽听背后儿媳笑,求教一撕老面皮。”手机的迅速普及,反映了人们生活改善的一个侧面,既风趣,又戛然而止,余味无穷。岳如萱的《菩萨蛮·唱“两会”》云:“东风有幸幽燕访,乾坤吹绿真清爽。红雨梦中來,悠然入我怀。苍生都笑了,举手浮云扫。约法有三章,神州万里香。”其《鹧鸪天·闻东邻某君又核试》云:“骄傲开心也自然,多些二杆更安全。失德君子哭归去,得利渔翁笑往还。黑老大,傻瘪三,干儿抱腿跳得欢。相依福祸孰能料,独好风光看这边。”其“红雨梦中來,悠然入我怀。苍生都笑了,举手浮云扫。约法有三章,神州万里香。”其中多为白话,但这些白话却声声入耳,这样的诗词句奇、诗意灵动,增强了可读性。写诗的本领就在于用大众耳熟能详的句子捉住稍纵即逝而能表现诗美的生活浪花。刘如姬的《浣溪纱·夏之物语》“旋转全家小太阳,爱听故事几箩筐,夜深却怕大灰狼。童曲哼来蓝月亮,繁星缀满梦衣裳。梦中可在捉迷藏?”还有“垒个沙堆就是家,采兜桑椹味堪夸。红红脸蛋笑开花。天上一窝云朵朵,河边几个脚丫丫。手中闲钓篓中虾。其《临江仙•豆豆狂想曲》云“天上繁星光闪闪,分些给我何妨。摘来串串挂纱窗,夜来争眨眼,风过响丁当。最好眠于云朵里,梦中摇上天堂。桂花树下有吴刚,嫦娥真漂亮,玉兔捉迷藏。”这首词以小孩儿的“狂想”来写其对于夜空的认知,词作文字虽是大人“模拟”,生活细节却是小孩儿的“实录”,活泼有趣,孩子话当然是到口即消的语言,这种全用白话写出的诗,也许你见过,可是你没有写出过。谁知道白话入诗,竟然如此生动有趣呢?再如唐代金昌绪的《春怨》:“打起黄莺儿,莫叫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此诗主旨在刺朝廷之穷兵黩武。但诗意的含义很深。因诗之表层,乃刻划闺妇思夫殷切之情:丈夫从军到辽西很久未归,妻子只好让感情在梦中起飞。想不到春莺来闹,只好赶走它,欲续好梦。诗中 主人公轻狂时如此可怜,而诗人在诗中竟把他要表达的意思,写的如此含蓄有致,这就充分表现了曲径通幽的微妙和白描手法的灵活性。
三、 温馨里的婉约、纤巧和独创性
诗歌历史早已证明,“五四”传单诗,“四五”的《天安门诗抄》,汶川地震救灾诗等等,无不来自民间,植根于现实土壤之中,正所谓“风出谣口”是也。它们是大美之作,美在真实,美在自然,美在淳朴,美在清新。李商隐在晚唐诗坛独树一帜,他的《锦瑟》:“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此诗一说为“悼亡”,一说为“自悼”,还有人说是论诗。他的诗具有多义性。黑格尔说过:“在艺术里,感性的东西是经过心灵化了,而心灵化的东西也借感性化而显现出来了。”有创造性的诗人就能独出心裁,难中见巧。李葆国的《游嘉兴南湖》:“小临老店品新芽,烟雨楼前喜泛槎。一片红霞蓬岛外,随波散作满湖花。”以上均用白话白描,读来清新轻盈。蔡世平的《汉宫春·南园》云:“搭个山棚,引顽藤束束,跃跃攀爬。移栽野果,而今又蹿新芽。锄他几遍,就知道,地结金瓜。乡里汉,城中久住,亲昵还是泥巴。难得南园泥土,静喧嚣日月,日月生花。花花草草,枝枝叶叶袅娜。还将好景,画图新、又饰窗纱。犹听得,风生水上,争春要数虫蛙。”此词用了上起下续的手法描写了南园的景致,结构紧密,文字清新,脉络顺畅。自然亲切,在平实的、大段白话句子中流淌着自己的情感,是现代词作中难得的佳品。近日读到高昌先生的新作《鹧鸪天•那枝莲》,他的用语极富生活情味,又新奇可喜。这些簇簇生新的创格语言,很有陌生感。词云:“瓣瓣心香聚有缘,喧哗人海那枝莲。节长节短丝长在,花谢花开情自牵。青仄仄,粉团团。常从烟雨忆田田。秋波春水随时运,荡荡风云淡淡看。”这是以象喻的手法寄托情思之作。如此描写莲花,可谓别开生面。“瓣瓣心香聚有缘,喧哗人海那枝莲。”开篇两句,入手擒题,占尽了气象。令词人魂牵梦系的莲,在作者看来“节长节短”与“花谢花开”也是原生态的茅舍竹篱,季节轮回,春花秋月,造物无私,一视同仁。但却“丝长在,情自牵。”欣悦之状见于字外。语淡而情深。不曾作态,恰妙造自然,婉曲而近沉著,新颖而不穿凿。流露出安贫乐道的自然高致,仿佛一个巨大的口袋,接住了此前所有的感叹,封口收束,一切都归于沉寂。下片进一步描述莲的成长,以“青仄仄,粉团团。”跌宕,从空灵回到人间。纤笔细描,以细节的真实补足语境。“常从烟雨忆田田。”用笔幽折,寄情芬芳。得此一句,便觉竟体空灵。结拍“秋波春水随时运,荡荡风云淡淡看。”多么自然的语言,多么泰然的心境。该词的下片多用 叠词,用得都很贴切,没有硬凑之感,而是加重了语气,有意给自己增加难度,却给词增添了不少情趣。而高昌先生别出心裁,独开一枝,准确传神,哲理独具,于娓娓道来中铺陈,于不着力处见工。在语言的使用上,很有特色与新意。自来咏花者,少有如许手段。
由此可知,诗意之有无,决不在于用词炼句的典雅华丽上。俗话说:“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白话入诗,往往彰显了一种大家风范,大智若愚,大巧若拙;不经意之间,却四两拨千斤,化腐朽为神奇,一派旖旎诗意便蔚然而生,祥云瑞集,仪态万千,这就是白话入诗之美,白话入诗必将成为诗坛词苑的一道靓丽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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