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败（9首）

  
《一粒雪在天空遇到另一粒雪》  

一粒雪  
遇到另一粒雪  
一粒雪 
手脚冰凉  
一片云块把它们带到这里  
就不知去向  
一粒雪坠落 
和另一粒雪拥抱   
手拉着手，像是跳伞
多么炫目  
终于有了翅膀


《完败》 
 
我砍伐一片树林，留下枯枝  
我移走固定的岸，池水唱起挽歌  
寒鸦飞来，捕鱼人起身
收起网兜  
药是夜晚的鱼
闪着寒光 
白天洄游在卧着的姿势里  
不要告诉我  
撤走悬崖和瀑布 
你要建一座桃花源 

 
《两只萤火虫》
  
像两个打着暗语的人  
一闪一闪  
告知彼此地理位置
婚姻，财产
近来去过的地方
草木馥郁  
露水清凉  
无眠的夜晚 
幸福的尾巴
一闪一闪  
有时候  
很长时间不闪  
那一定是我们  
各自在吃自己的头颅 

 
《给秋天写一封信》  

我多么绿  
为一棵树撑一把伞  
为一声蝉鸣放弃空间  
火热的夏天我感到凉意习习  
那是你  
在我的梦中翻山越岭  
我看到你在一个封闭的房间  
发出的视频  
我曾为一根枯枝呼喊热烈  
但是许多人践踏了它  
我选择悬崖并随时坠落  
他们有更好的避暑胜地  
我知道你是一个凛冽的人  
以胜利者的姿态佩戴腰饰  
你来的时候看不到我  
一个温暖的我  
是你的同谋  
又像你的敌人  


《去到有云朵的地方看春天》

看春天
去到山顶上
去到干净的流水中
密密麻麻的花朵
把大地排满
落下
像是被一辆快车带上行程
我这一生
是虚无的风
寻找裂隙和空地
云朵在天空生成
游荡
作为旁观者
显得世俗
我的心中也有荫翳
看见什么
什么就从眼前消失
此时天空
正由灰暗变得清晰
一个巨大的惊叹号
在傍晚形成


《假想敌》

你要像爱一个敌人那样爱他
色诱他
趁他入睡了
抱起他做梦的枕头
搜出他的钥匙
给上级发电报
密码设置成他的生日
你带他进入伏击圈
仿佛出生入死
每一次他快要死了
每一次都逢凶化吉
你要相信你所爱的
不是他的无辜
不是他的肉体
而是你无比忠诚的组织


《灰烬》  

这是一只野兽咬过的齿痕  
它不能带走的锥心之痛  
这是一片水荡漾
留下的遗照  
它主动放弃了作为欲望
复活的波涛汹涌  
你曾经是一枚殷红的果实  
生长，凝固 
作为黑暗的对立面被人利用 
你曾经像一团火焰
毁灭一炉雪
 

《一个中年人回来了》 
 
回到野草之中  
路的尽头  
褐色的山鸟，白色的水鸟  
不被惊悚  
过了深秋 
山林就会寂静
水回到常态中 
树叶被旋风吹落  
无缘无故  
下过一场雨，水冷三分  
下过一场雨  
通往各处的路都有人走


《沥青路面在烈日下融化》  

硬化的路面  
直通远方  
一次浪漫之旅  
吱吱——  
以这样的方式摩擦  
显得决绝  
而亲切  
沥青
散发类似芳香烃的迷幻，且粘人
是什么在烈日下复活  
仿佛黑色之吻  
是什么伸出爪子  
撕扯  
那正在移动的固体  
是什么在破碎  
大地，蓝天？  
还是你和我之间隔离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