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让我接你回家
铁翼呼啸而降,
清泪夺眶而出。
机场翻动哈达的浪花。
我捧上骨灰盒,
父亲,让我接你回家­......
四月的丁香花轻声合唱,
湟水河岸的垂柳泪珠如绿色的音符。
西宁这座千年的古城,
此刻,
湿漉漉的瞩目你的到来——
父亲,你曾留下的足迹和辉煌,
今天,
我带你一一重温。
国立师范的旧址,
七十多年前,
你作为一个藏人,
独自来到省城,
在这里学习国文国语。
灵秀的蚕头燕尾,
得到戴石头花镜先生的赞扬,
楼宇间飘着清瘦的墨香。
你喊着三十个藏文字母来到人间,
在老家的阁楼上,
用坚硬的竹笔写下你毕生的热爱。
在福音堂高鼻子蓝眼睛收你为徒,
成为藏、汉、英三种文化的才俊。
父亲,这是站在黄河边的尖扎玛尼,
你与扎西旺徐叔叔,
披星戴月,
翻山越岭,
把新中国的委任颁发囊拉千户。
青海湖清澈湛蓝,
如你一生的写照。
撒一把无疆的关怀,
回顾你曾骑马环湖四乡访贫问苦。
在那个乾坤颠倒的岁月里,
你戴上了右派的帽子,
脖子上,
细铁丝垂吊沉重的木牌。
黎明前你昂着头,
坚信天会亮。
天亮了,
人民给你摘掉帽子,
你又砸碎“牛棚”的锁链,
迎来拨乱反正的春天
青海湖边开遍绚烂的臧菊。
你在日月山上,
迎接十世班禅大师,
信徒点燃久违的酥油灯。
父亲,这是阿尼玛卿雪山,
藏人的圣山,
六字真言熠熠闪光。
撒一把圣洁的誓言,
圣山张开怀抱揽住归根的灵魂。
我们歇歇再走......
父亲,这是雪域康巴的大门,
你惦念的巴颜喀拉山,
还有被雪灾侵袭的草原。
撒一把深情的牵挂,
怜惜离家三十载的游子。
囊谦、结古的百姓都还记得你的身影。
父亲,若魂灵能羽化成神,
你定会在这积雪终年不化的脊梁上,
护佑大山之东大山之西的生灵。
神山的经幡下,
早有等待的白马。
回转马蹄,
驮一片落叶飞奔。
父亲,这里是你留下千万个脚印的拉吉山。
你第一次徒步到西宁上学,
站在拉吉山上,
立志成才报效国家。
解放后,
你随爱国老人西绕尖措大师学习藏文。
随大师去北京,
为周总理翻译藏族人民的渴望和感激;
去尼泊尔、泰国、缅甸,
带去新藏区的奇迹和幸福。
而此刻,
蜿蜒的山道,
如一条哈达。
翻腾的云雾,
如社火中的龙头。
古老的毕家寺,
吹着法号——
把你到来的消息,
传遍村庄......
父亲,我们一起跨过黄河新桥,
掩映在梨花丛中的贵德县城,
弥漫着白色的花香,
宁静幽远。
撒一把梦中的乡愁,
大河扬起清波,
声声哽咽,
合着赤子的足音。
推开大门,
庭院深深,
百花肃穆。
两棵菩提树显现嫩绿的问候,
青砖上投下斑驳,
赶忙——
倒上一碗金色的清茶。
古朴的阁楼,
散发书卷和柏枝的清香,
炕桌上一盘楚河汉界,
正安然等着你,
——对弈。
父亲,你用一生的孜孜不倦,
为无数人引航。
故园的汗青,
记载不朽的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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