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刀斧手
他不是刀斧手,可他手里拿着
小刀和大刀
我们是在一个水闸旁边相遇的
他满脸胡茬,是暮秋被黑夜
涂抹的麦茬地
他罗圈着双腿,一条腿是上弦月的
一条腿是下弦月的
他大大的舌头,在对我说着
从含糊的口音里,我听明白了
今年的红枣太小,不值钱
他把老品种枣树一一放倒了
透过他的语气,我看到他身后的
枣树园子里,一棵棵倒下的枣树
在横七竖八,人仰马翻
我看到了
我看到倒下的枣树,树枝是凌乱的
也是自由生长的
当初只要能结出红枣,又大又甜
凌乱的枝条,是被风吹乱的炊烟
那是被他的大刀砍倒的
一把锯子,锯出鸡毛蒜皮的争争吵吵
还有时间的黄叶,踩在脚下的碎屑
他在修理,用一把锋利的斧头
整个上午,他一根一根
梳理着那些凌乱的炊烟和枝条
我看到一截粗壮的木头边
有一小捆,一小捆的柴薪
在整齐地码放着,那是他为枣树一一放倒后
理出的另一种日子的头绪
蹒跚的饥饿
已经过了正午
他在蹒跚,拿着大刀,拿着斧头
凭借的食量,他要在午饭中
继续大刀阔斧
身后的水渠里,浸泡着腐烂的黄叶
那是岁月在腐朽
新生的炊烟,来自于新生的枣树枝
他真的饿了,一只石磙子
在一棵路边的椿树下悄然滚来滚去
一棵秋树,看不到了楸子的紫红
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叶子
是无法收拾的初冬的惨淡
一条小水沟
在他的左手一是把鼻涕的呜呜咽咽
一家人在剁柴
就在家门口,就在一个花廊桥边
就在冬日阳光灿烂,温暖的早晨
他的妻子,像一个支垫着柴薪的木墩
平时就话语不多,有些憨实
像几斧头下去,也剁不断的,一根根
粗粗的枣树枝,柴薪
他们剁着,一斧头一斧头剁着
我听到了,时间的咔嚓声
心中的日子,就是心中的禅
这是修行的打坐,那些高高摞起的
整齐的柴薪,就是他们念过的经语声声
这就是为了生命而生命
一种寡淡无知,恰是一种命运
大智若愚的恩赐,只问人间的烟烟火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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