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听雨

昨夜，仿佛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提醒

不要沉睡，睡久了，会失去随遇而安的知觉

虽然，湖水无论如何深，鱼儿的情爱也能跃出水面

虽然，夜晚无论如何黑，鸟儿的啼鸣也能穿越尘世风烟

在这里，你要习惯神的召唤，选择做一粒草籽，归依朴素的草丛

一生有多少次朦胧，如这满目烟雨

让一只失眠的幼虫无法看清更远更辽阔的世事

而湖是明白的，即使昨夜寂寥得一塌糊涂

它也知道，有人几乎一夜无眠

一棵努力开花的树，被雨滴轻敲细打

仿若岸边，一只被花香弄醒的灰猫行走的影子

迷离中的唯美，安之若素，衬托出江山易容后的暂时安祥

在湖畔，我已经放弃人生大部分可以叫做美好的时光

只是还有一小部分，退隐于心，难于割舍

比如，那些从梦的高处落下来的雨滴

在水的怀抱里种植的这片经久不息的虫声和鸟鸣

比如，昨夜熄灭的星光在枝头伫立成的玫瑰叶的背影

乡间物事逝去的往昔，从烟雨迷蒙中回来时洗净尘埃的模样

2015年初夏，某一个清晨，在湖畔，听雨

让眠失枕，让手离诗书，让心关掉嚣张的微信

借伊人诗歌中的一声问候，趁“印于唇上的吻痕还未冷却”

拉开时间偷闲的门闩，听神关于爱的唠叨，看人间漫漶开去的温润

2015-7-3，记6月20日清晨南江玉湖的一场雨

老了

他说，“别让他成为你一时的安慰”。漫长的光阴必将带走你

他仍然是一只小小的瓢虫，步履卑微而迟缓，独行在生命短暂的草叶上

他说，你是否可以利用闲暇的木条窗，想一想沦落在世外的曾经芬芳彼此的桃花园

那些因为积重难返的念想而无法更改和删除的容颜和旧时的悲欢

以及积压在人间烟火中太多儿女私情式的春花秋月

他说，如果可以把星光继续种在梦的书页上

他想再为你长出一些在诗歌中彻夜不眠的纯粹而绝决的鸟语

虽然在路上能够续写的美好故事不会再多，墙外的秋千也不会遇见更多动人的惊喜

他说，他把流溪静水云雾落霞树木花草飞禽走兽繁衍生息的地方叫做江山

但是“漫长的光阴必将带走你”，他的江山空了，心，也空了

他，老了。青梅不能竹马，两小不再无猜

像风雨中飘摇的千年旧茅屋，他说“时间就要散了”

他说，这些年，你来了，去了，他的园林，总是被无常的爱恨修剪

花已开得不自然。世事难料。山不静，他的鸟儿不谈天；水不清，他的鱼儿不读月

咖啡里的私语远离了爱情的高尚主题；茶杯中的时光漂浮着孤独的心事

他说，老了，无力留住你曾经在他心上东奔西突的光芒

江山空了，时间散了，靠什么支撑生命的完整呢

他说，即使沧海桑田，世事难料，但身外随时都有新鲜事

你说“很好”，他说“其实就够好了”。他老了，没有时间顾影自怜了

他还是希望用一颗安静的心安放尘世，彻彻底底地坠入爱河，即使不再生还

所以，他说：“如果，天还是那么蓝，我想明天带你去飞翔，逃离人间的苦与泪”

2015-7-5  练笔

隐逸

用汉字的偏旁部首营造一间林中木屋，再生出一条小河在身边荡漾墨香

欣赏那人，卧在青草的牛背上，抄写一首唐诗一阙宋词的童年

任由他身后的山径，拐进一支箫音里的莺歌燕舞

让阳光，从他的肢体间一点一点地漏出去

用丹青的手，闲抓一缕缕过往的风

在幽思的小河上放牧爱的纸船

静听雨打芭蕉，诵读万物丰沛和轮回里的美好生育

舀一瓢汉字里的月光，洗净夜晚的镜面

让那人低头仍然能看见唐宋废墟上的纷飞大雪

或者，拧干时间阴翳处的潮湿，目送小河边婉约的女子

素颜赤足，走进繁花掩栏的木屋，做一千年的梦，也不知道那人的来意

木屋在汉字里隐居，有银子的芬芳和水的韵致

而那人逐渐深远，在山径上走成点墨成金的诵经者

令女子的针线无法兵分两路，拆解绣在阳光中的风雨和大雪

那人不在灯火阑珊处。女子花前月下，被蝴蝶抄写成幸运的遗孀

隐逸者，“一首唐诗，一阙宋词，一曲箫音，涟漪了前世今生的眷恋”

2015-7-14  练笔

终结

所以，春天的背面，时间继续在秘密屯兵

蝴蝶翻越花朵的栅栏，绽放的尘埃遮蔽了大地众多抒情的出口

白云的丝绸，从清晨的窗沿垂落，暴露蓝天衰老的容颜

现在，他总是情不自禁地对着一面被月光掏空黑暗的镜子发呆

他想在镜子的深渊里，找到青春密谋起义的前生

找到曾经行走江湖时血性蔓延的火焰

而心，越来越暗。时间仍然按兵不动

直至一只雏鸟从春天的背面叫出新生的灿烂哀伤

或，直至生命委曲求全的镜子彻底碎了，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青春已是一朵残花，是梦想燃烧后跑不过光阴的一片灰烬

2015-7-16  练笔

乡间夜行……

有时候，我真愿意相信山野里有鬼魂

相信他们在地下住久了，会感到寂寞和孤独

总喜欢深更半夜悄悄出来找人，迫使我在星光婆娑的路上

遇见一些不三不四的、陌生的亲人

有时候，我真愿意学会兵分两路

一路走向黑暗的纵深，一路走向黎明的辽阔

让身体带上各自的兵马，去一个月光可以开花的山头做梦

有时候，我真愿意一个人独自回乡，与鬼魂争道

如同波光挣脱了水，一路惊惶，忘记那些面目可憎的亲人

有时候，我真愿意再打造一把青春的小刀

剔出生命里那些与生俱来的恐惧和生活中胡思乱想的负担

跟随鬼魂，走进亲人们的墓穴，与他们住上一晚

让他们暂失安宁，尝尝人间拥挤不堪的滋味

2015-7-30  练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