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心卖了老宅

母亲才终于无家可归

才不再会用全身的骨头都在响的身子

战战兢兢的去挑一担一担的粪水

灌她的菜园、庄稼，摸她的山坡

母亲的山坡上寸草不生

母亲把几把锄头磨得比月亮还亮

进城几个月来，没见她笑过。像丢了魂似的

整天“败家子，败家子”的唠叨

城市就像有十万箱跳蚤似的让她不舒服

望着窗外的远山一站就是许久

一个人没事就往花园绿地跑，或站在河边发呆

突然的一天，我拉回几个大木箱子，放在阳台

请人背了几背土，买来侍弄花草的用具

母亲看见几大箱泥土，眼里就像放了光似的来了精神

又是捡石头、又是刨土、又是弄水

忙着就把家乡带来的种子埋在土里

几场阳光几场雨后，种子们破土而出

圆圆的葱叶，像蚂蚁王国教堂上的塔尖

扁扁的蒜叶，像兔子王子订情的如意

嫩嫩的生姜叶，像老家窗前摇响的竹叶

她们像是我家精心养着的一群绿色的孩子

孩子们，是第一个看见一对母子微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