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约四五岁
第一次见到拖拉机
被吓哭了

七岁那年，第一天上小学
被路旁的陌生人抱起
我以为他要带走我
不明究竟，哭是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

在初中的混合宿舍里
我不敢大声说话
逆来顺受的样子
就是一个标准的可怜虫

半夜时候
高年级补课的同学回来
揪起头发
让到街道上买雪糕
我沉默不语，不付诸于行动
挨揍就像家常便饭一样
在深夜，我蜷缩在被窝里
默默掉着眼泪，不出一声

高年级某同学一条裤子破了
被告知拿自己的钱
在白天下课的间隙
去裁缝店为他补裤子
我绕个弯回来
告诉他老师守门，不让出校门
对我来说，这天大的谎言
用来弥补我天生的胆小怕事
我不清楚哪里会有裁缝部
而每周两元钱的生活费
也不是用来为别人补裤子的
照例挨揍的现实，像咒语

2

在幼年的生活场景里
拖拉机这种庞然大物
我唯恐躲之不及
从此不敢靠近陌生人
有人眼神刁钻古怪
我就会躲得远远的
陌生人问话
充耳不闻
只顾自己走自己的路

3

到而立之年
我还记得这些高年级同学的名字
但是，一些人的面目
却逐渐退出记忆
这里面包括三十周岁
因一场农用车事故
英年早逝的二叔

他去世的时候
我忙碌应付高考
等我回到家时
只剩用剪刀剪下来的
紧裹他身体的旧衣服
在山野里血迹斑斑

他没有机会像我这样
谋划自己的未来
更没有机会像父亲那样
给自己的儿子
准备结婚的新房
为高昂彩礼，付出辛劳汗水

4

我把所有的秘密
留在自己的心底里
我是被人取笑的对象
这已习以为常

我把每一笔仇恨写进日记里
这不表明我是一个狭隘之人
相反，以我成年后的微薄薪水
很大方的付高昂的饭局账单
还把一些本该自己得到的报酬
让给别人
相反，在成年之后
小肚鸡肠之人
像蛇这种幽灵一样
唯恐躲之不及

5

想想爱情
这是唯一令自己宽慰之事
这么多年来
我在一个女人身边
绕来绕去

对外面的世界
保持着纯真幻想
在最初几年
我还不敢肆无忌惮的
泛滥自己的情感
我只是远远地看着她
跳舞、排练、演话剧
我居然冥冥中坚信
这个女人就是我的

我凭着直觉
在这一棵树上耗了多年
最终，我们在而立之年
孕育了新生命

6

等我进城时
故乡的落寞不为我所动
基本上还是原来的老样子
贫瘠空洞之余
那里还有我的另一个家
名曰老家
我已经预设到
在多年以后
那里会成什么样子

而我不常去那里
“回不去的地方，叫故乡”

7

某一日有人突然问起
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说这个年代
我们谈谈如何自如生活
不附带精神压力
这就知足了
没有什么理想可谈

我唯一的区别
就是不仅要对付生活现场
还要兼顾午夜来临之际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怪问题
这涉及到人的精神意志
因此我得进行人格分裂
我恨不得自己
可以完整的对付各个路径而来的
生活问题以及精神问题

8

避免自己是个无知的人
我发奋阅读
让自己有别于匆匆忙忙的上班族
在语言和图像构成的世界里
我在这一处僻静地时光里
自说自话，信手涂鸦
这么说的意思
我并不是一个本本主义者
在生活现场
我还得计较利益得失
如果以不损害他们利益做前提
我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9

当人们在这个相对富足的现代化中
选择沉默和盲目应对
如果这是一种逃避
那么我是直面而来的那一个
尽管这中间自己显得孤苦伶仃
但我不是一意孤行的少数派

而立之年，像高空的风
如果碰上棱角锋利的建筑物
就会呜咽一阵子
随之安静：我不想有多么凌厉
只不过在寻找真理的路子上
避免自己是个神经质而已

10

似乎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在而立之后，重点去关照的
在我的生活中
安静优质的睡眠
这是当务之急
我想，没有什么事情
比睡一场心安理得的觉
来得更为实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