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站

我看见一群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把大包小包的财产扛在肩上

像一堆拥挤的蚂蚁

上半身浸透汗水，下半身发出酸腐气息

没来得及问他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火车便拽着电线奔跑起来，跟放风筝一样

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呜呜地呼喊

我用目光追赶一阵，然后停了下来

一道栅栏挡住去路

上面写着：“此路不通，禁止攀越”

我便寻思，别人都是过客

岂不正好让我将此当作故居，度过余生

◎秋天的工地

促销的广告牌还没褪色

写真板上那个半裸的女体仍然诱人

工地却已长满杂草

一切营生都停了下来

知了停止日夜喧闹，工头停止公鸭般的吼叫

路人却不再停下来做45度角仰望

有工友打量我，眼神陌生

他们像几片最后的落叶，踟蹰于季节边沿

面部卷曲，在秋风秋雨中模糊

这么早他们就要解甲归田了

回到遥远的村庄

而此地，今年冬天将会更加清冷

我几乎忘了

他们不过是回到梦开始的地方而已

 ◎马头琴

一张阳光煅烧过的脸，红扑扑的伤

棱角分明。拉琴的手

像一条枯枝牵引着白色哈达或者炊烟

来回奔跑

无限延伸的韵律，像群马驰骋在草尖上

嘶鸣。起伏着，遥相呼应

戛然而止，雪崩的暴动全军覆没

心事归于平静的辽阔

流水在他脸上复垦表情

琴板上暮色翻新

背后看不清楚，像更多的悬念

很快，从我的听觉深处长出一派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