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枪
七岁那年 没有人发现我钻进库房
制作一把木质手枪
也没有人发现我爬上山顶
在树林里悄悄演习
一座老式砖瓦房 风雨中摇摇欲坠
那里有明亮的黑暗 弥漫的灰尘
那里有木屑的霉味和寂寞的回声
长满青草的泥地上
躺着一把巨型木刨
用力搬动它 多么沉
厚实的身子像一张犂
我推动它的姿势像父亲抱紧犂
咧着嘴嗞嗞地锨翻草皮
样子笨拙 真有点让人发笑
我愉快地干着活
空空的库房里开始有活生生的气息
一只老鼠睁大眼睛跳过头顶
一条菜瓜蛇分开草丛停下来张望
我没有害怕
如今 我那七岁的儿子
紧握塑料小手枪
瞄准敌人的姿势多么像我
空房子
那一次 去外婆家
我窥视过一座老房子
它年久失修 锈迹斑斑
一座空房子 掩映在竹林里
我迷恋它那张淹没在黄昏中的脸
迷恋开在它头顶的金菊花
身边的杂草 寂寞的树叶
和上下飞舞的彩色蝴蝶
小心靠近它 它多么富有
一张八仙桌舒适地呆在堂前
一把温暖的小桌椅泛着紫色的光
一只小花猫独自徘徊在墙角
我试图推开那扇门
去窥探黑暗中的秘密
可它太沉 在岁月里封闭得太紧
怎么也推不开
透过门缝 我睁大眼睛朝里张望
直到暮色降临
我儿子出世的那座老房子
如今也变成了空房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我才离它们更近 才听见
它们从黑暗里传来的回声
风筝
整整一个下午
风筝都呆在天上
像一只游荡的小精灵
一小片飞过记忆海洋的绿树叶
它多结实 和三十年前
父亲给我的那只一模一样
它曾扎伤过我的手
一根又尖又细的竹针深深陷进手心
现在它高高在上 懒洋洋的
快接近云端 绳子的另一头
牢牢缠住了儿子的小手
我卧在草丛里
轻轻吮吸手心
吮吸沾在伤口上的血迹
我喜欢它的咸味
喜欢针尖扎进肉里的紧张
和拔出竹针后的舒服劲儿
并为之着迷
风筝飘过头顶
透过那长长的黑线
我还能感到当年的震颤
感到父亲那蹲在草丛里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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