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坐在我身边

絮叨过去冗长的生活片段

她说，还没出嫁就和父亲一起盖婚房

脱坯，和泥，扛木头，顶个男人

她说，为了我上学，偷偷攒下几百元私房钱

她还说，我幼年多病，四处求医、拜神

她又说，父亲常年酗酒、发脾气

母亲说，母亲絮絮叨叨地说

说村里老了几口人，两头大母猪生猪娃

猪又掉价了

母亲说，二十多年的债还完了

母亲松了一口气

母亲需要倾诉，我已不再是倾听者

我不够耐心，但清楚地知道

回忆和苦难

延续了母亲的一生，我的一生

母亲在她的絮叨中睡着了

像掉在地上的一粒干瘪的种子

推荐语：

母亲的絮叨有时是一种负担，但即使是负担也是幸福的负担。诗中母亲所絮叨的，是她的一生，是一生中的平凡、琐屑与苦难。这些是不足为“外人”道的，这种絮叨本身即包含了心理上的信赖与亲近。而“我”虽然不是一个耐心的倾听者，但却知道自己与母亲之间许多东西是共通的：“回忆和苦难/延续了母亲的一生，我的一生”，由“母亲”及“我”，全诗具有了丰富的人生内涵。文学是人学，对人、对人生的关怀、关切是不可或缺的。诗歌最终还是应该“以人为本”而不应仅仅停留在语言、修辞、技艺的层面。（特约点评人：王士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