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梅及其他

作者: 2015年10月10日07:30 浏览:1071 收藏 觉得不错,我要 赞赏
题记:
She staked Her Feathers - Gained an Arc - — Emily Dickinson [1]

上 篇


时雨陡转急,Nuages等不及扭桠枝。[2]

午间,开了屏的水晶雀,正收拢

它薄情的半扇身段。晚来天欲雨,

起舞者褪玻璃衫:水晶抑或水玻璃


一丘容得下二貉?唯恐高声语

引来无穷臂,绰一截生锈的水龙头,

徒手捉妖:要么唱个喏从良,

要么收你进曲折的管道,接受


地头蛇的再教育,上仙山便不能下凡。

收紧伞骨,争渡,一层水纹纤薄

如指片,隔着庞大与更庞大的。

雀眼眨着风暴眼,时辰已选定:


彼处雨霖铃,今朝木兰花已减字,

定风波,尚缺一捆紧的孔雀做药引。

你看它冰凉的心,在玉壶中痉挛,

弧线已干瘪,拆散了固定良心的螺丝钉。


中 篇


地头蛇胡作水龙吟,逃逸前

须紧锁那孔雀的玻璃心。庭院深几许

不如辟一方枯山水,保外就医。

雷公害了文艺病,此事古难求,


但凭你情义锁枯肠,这意料之外的

不知悲喜:细羽即细雨,打磨

半空的形状,金缕曲抖落金缕衣?

看华莱士擎虚构之烛,比高处更高 [3]


的雀声,在伞面这绷紧的跳床上

却坐促弦弦转急,虎凳还是弹飞机?

三月前你蓄须以栩栩,容我秉衷情:

对美髯常怀妒意。雨骤停,


夏夜沪城不闻笛,箜篌引空喉,

空城所施无计——吴姬唔知误机。[4]

内心之Paramour早无,谈甚么隔宿妆,

眼波娇利?变脸就是耍赖皮。


下 篇


你舌底私藏的唱针,怎奈憔悴损

损一片点绛唇、榆木面皮,皮影人

擅唱空城计。唱机空转,转不动

剽窃的雨意;地头蛇强占黑作坊,


举计划经济的青旗,多快好省

专产永动机?行路难,难于逢场打折

的话锋,为欠费的夏风充值,

呕哑嘲哳难为情:水面清圆,


风荷一一皆不举。双关好比棉花糖,

北调拗不过南腔,锁深心,罩一只

水晶孔雀,共渡云雨。而我亮出

斗大的胆,谈谈这南地的梅雨并霉雨,


或发潮的青年黑格尔?你捋两把滴水的

胡子,做一个转圜。唯掌底的独琴

似插销,拴起两片疏远的冰心,

奏一折末世曲:谐律者最擅Paramusie。[5]



推荐语:

 聪明人总能将学徒期缩短,而最快地掌握诗歌写作的奥义。在就读于高校的青年写作者当中,身兼诗人、译者和批评者三重身份的秦三澍,以其特大的潜力和综合写作能力,用短短的几年时间,就在同辈人中占据了一个独特的位置。即便不以“学院派”这一含混的名称将其命名,我们也足以发现他绕开狭义的“抒情”而以智性切入现实经验的精致路径,其中往往暗含了关于经验体认的复杂肌理和新鲜范式。他在密集的词语阵列中,将切身经历着的或在想象中经历的生存事件,一级级紧致地搭砌起来,形成了一股富于雄辩的话语磁力,一种外表柔顺而内里坚韧的合金质地;当然,也由此在语言的内部生成了某种保护性的自矜。而秦三澍的诗在近两年发生的某些“新变”——诸如化用古典句法以调整现代诗节律,并将个人化历史想象力作为抒情起搏器的尝试——则尤为引人关注和期待,这首《入梅及其他》则是这种“新变”最具有典型性的例证。(茱萸)



注释:
2015. 6. 2 - 6. 5,上海 注: 1. 引诗为狄金森(Emily Dickinson)F853 / J798号诗之首句,大体可译作“她赌上她的羽毛 - 赢取一条弧线 -”。 2. Nuages即法语“乌云”意,此处“扭桠枝”系该词谐音。 3. 华莱士·史蒂文斯(Wallace Stevens)诗《内心情人的最后独白》(“Final Soliloquy of the Intierior Paramour”),有句曰“那点亮黑暗的至高之烛多么难以企及”(How high that highest candle lights the dark)。诗中另节“内心之Paramour”,亦本于此。 4. 粤语中“不知道”发[m4 tsi1]音,拟写作“唔知”,大抵(并不确切)与“无计”“吴姬”“误机”相谐。 5. Paramusie系法语中“音律倒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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