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头匠冉二麻子
一个人头,价值五毛钱的岁月,
是他,给我剃过胎头。
四十多年了,那刀片仍寒光闪闪。
母亲说:叫表叔,不准喊麻子。
固定的布景:村头,黄果树下,
木板凳、牛皮包、破掉半边的镜子。
夕阳从他的刀锋里落下。
我们把牛粪涂抹在他的镜子上,
往冒气的锅里丢沙子。
猫在树的背后小声地喊:麻子,麻子。
他只管木纳地坐着,偶尔磨磨剃刀。
有一年冬天他连续十天没来。
母亲说:表叔在住院——
他去救一个跳水的老人,差点没命了。
他剃过遭凶灾的死人头。
他剃过遭批斗的阴阳头。
他剃过癞头,疮头以及身无分文的滑头。
送葬的队伍是在春天形成的。
孑然一身的麻子表叔就这样走了。
我很害怕他满天星斗无云遮盖的面孔
和那把寒光照世的剃刀。
所有评论仅代表网友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