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辈子的总结》

如果要我总结

这半辈子怎么度过的

已没多少感觉了

我只感觉这半辈子只做了一件事

———就是搬家

从茅屋搬到了瓦屋。

从瓦屋搬到高楼大厦。

今天，站在窗口展望未来

我看到了遥远的山坡

山坡上有一排墓碑

因为我的下半辈子距离那里

大约还有几十年

它们显得有点模糊

就像模糊的家门。于是

我仿佛感觉到我的下辈子

正背着一副皮囊

风扑尘尘地

赶往那里

《镜子》

照镜子才发现

时间——原来是一个屠宰场

已把我的羽毛拔光了

让我看不出我以前

究竟是一只鸡，一只鸭

还是一只落魄的凤凰

《中秋节》

这些月饼

只不过是月亮的防制品

无论怎样的圆和甜

也会被一把刀子划得

七零八碎，化成一群

四分五散的人

《忘记》

有时忘记洗脸

忘记刷牙

忘记了扣子也有秩序

裤子有两支库管

我常把另一只凉在了一边

有时忘记下车

忘记拐一个弯就是所谓的家

忘记脱衣就倒在床上

在床上，忘记了拥抱

有时忘记了时间

把白天当成夜晚

把夜晚当成白天

有时忘记了悲欢

我就这样一次又一次

把自己忘记了

幸好那么多的电子眼

还在关注我

那台打卡机记住了

我的名字和指纹

《我的墓志铭》

我能得到的

只有这捧黄土

在上面栽花、种草

偶尔会栽一棵刺槐

我喜欢它的境界——

既能开让人喜欢的花

又能长出让人敬仰的刺

在这捧黄土上

我一直想这么活着

我所留下的

也只有这捧黄土

我所有的气息，将被风吹走

铁铧开路，黄土铺道

我能带走的

也只有我自己

黄土上的草、花、和刺槐

依然会像我一样

不知悔改地

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