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芭蕉
几尾笆蕉,守在黄墙的一角
阳光,雨水;经卷,风影
尽悉收进它落寞的目光
穿黄衫单手行礼的人
步履轻盈,穿行在手执香烛的人之间
芭蕉只能沉默,它看见了太多的俗子
黄墙里也有岔道。“如同落寞的支气管里
会有不速之客。”芭蕉不言语
万物都在互相看着,走岔了看造化
芭蕉只是芭蕉。它神情肃穆
每开一次花,天就下一场雨
◎ 念想
当某个意义特殊的什物,仿佛曾经的一次承诺
在夜深人静,你幽自独处之际
突然重现在你面前,与你诉语
这时候,某种情愫,会猛击一下
你的神经。那些忙碌的日子
连同一些名利,会让你瞬间感觉失了意义
一些伤感,在深浅不一的记忆里闪烁
一些念想,倒映在某些人与事的瞳孔里
你会听见手中的什物喃喃自语
低下来低下来低下来吧
低下你沾满尘埃的目光,擦净你的双手
把你灵魂里那些散落的金子,一一捡起
◎ 枯叶
在季节的身体里萎缩,萧瑟
所有滋润的日子,那些亮色与饱满
那些绿色的赞美,随西风到来而消失
叶脉的纹络不再清晰,记忆也死亡
你干瘪的躯体躺在脆弱的尘埃中间
面对你,我预见了自己的将来
西风还在拔节。你的魂,今夜是否
披着月光,停留在三尺高的头顶
看我,如何放慢呼吸,如何搬不动时光
◎ 菜地
母亲在她房前垦了一畦小菜地
于是,萝卜、青菜、菠菜在泥土里站起来
向着母亲致意。几棵青葱也有一席之地
母亲喜欢在菜地里摸索,并喃喃自语
“对不起了,松松土吧”“对不起了,慢慢长吧”
阳光或雨水,帮着母亲照顾那些蔬菜
母亲住在开发区边缘的集镇。她目睹
集镇又老又瘦,风烛残年的街道少了一半
但她知道自己,一离开这里就魂不守舍
母亲说:她这辈子就泊在这里
陪着隔世的父亲,父亲爱吃她种的蔬菜
苦难一辈子的母亲啊,就这点小小的要求
◎ 牌坊
牌坊在族谱里记着,清乾隆时赐建
族谱很厚。你翻到一些画像,或站或坐
也有消失得无影无踪,泛黄的纸上仅有姓氏
牌坊于族人份量很重。略去谱上记的荣耀
让你感兴趣的,是族谱末尾提到
族祠里奇异的响动,与一个冤屈有关
居说是冤为“婊子”的美女,投井成鬼
然后独自进族祠的男人,大都会赤裸而逃
你很想穿越,去见那女鬼探个究竟
你翻族谱累了小盹一会。迷糊中有了艳遇
牌坊下,你遇上族谱里的美貌女子
她抱着你痛哭,要你拆了那座青色牌坊
◎ 夜梦
某晚在苏州,你路过唐寅园
遇一美女,着素色古装
展开的折扇上写着“秋香”
美女语轻如花,说自己从桃花庵来
要寻一个唐朝来会画画的才子
不是戏里那个调情高手无厘头
美女动情抽噎时,飘过一阵风
有淡淡酒香,又有宣纸墨味
你大惊。美女倏忽不见,眼前是一坟冢
你欲逃,面对江南第一风流才子园
惊惶不已。挣扎间梦醒灯亮
见房间桌上宣纸一幅,上书“六如居士”
◎ “意外事件”
电瓶车撞到停在马路边的汽车时
天空的黑脸早已阴沉,高楼上偶尔闪烁着
鬼怪似的眼睛。雨正滂沱
暗夜里,车主倒地。那撞击的声响
瞬间淹没在猛烈的雨声里
午夜的街上,再无他人
只有临街的一扇窗户泪流满面
它目睹过程,目睹车主挣扎几下不再动弹
窗户束手无策,它的喉咙早已喑哑
它知道明天街上仍会车流如织,今夜只是“意外事件”
(20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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