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在拱水
和青稞面的洛桑阿妈出了卓仓
狗在地板上拱水
穿松巴拉木的洛桑阿妈
要去遥远的郎木寺,过雪顿节
一条小黄狗在水泥地板上
向一条鱼拱水
念六字真言的洛桑阿妈过了拉萨河
到了白龙江源头
鱼离开了源头,躺在水泥地板上
没有力气翻身
转经筒的阿妈上了华盖山
小黄狗向鱼的鳃片,鱼的尾巴上拱水
小黄狗用嘴亲了亲鱼的嘴
磕长头的阿妈进了郎木寺的大殿
鱼已经死了
小黄狗呜呜地叫,呜呜地叫
阿妈阿妈,鱼已经死了
小黄狗在叫,阿妈您走快一点
鱼已经死了,小黄狗还在拱水
母亲的手
从袖管里伸出来
放在输液台上,犹如从皴裂的树皮
翻出一截干枯的树心,那是一只让我受惊的手
护士的手压着它,白压着黑
牛乳压着桑树,聚光灯照着那一路陡峭的血管
好像此刻,世界只剩下这一只输液的手
在许多山的上面
在干涸的沟壑之间,那是一只
比夜晚更暗的手,放在岁月的检验台上
接近最轻,不注意就要消失
那是一只让无数个猪圈后退的手
让沿途的事物都要
低头的手,从时光的隧道里伸过来
古董一样陈列在我的面前
好像在交代功过,在做一段
很慢地祷告词,让今夜屏住了呼吸
木匠
暮秋,一个男人
总要做点什么,比如上山杀树
速度快过磨刀的手,比如杉木还魂
制作装酒的柜子,木质清香
叠成锉刀的形状,不可以接近
酒醉中剖开的木块,明天到来之前
再度合拢,里面藏着一个
举斧头的李逵,等待一次劈下的
口谕,一根木头在断喝中
劈成两半,等于一个男人的
固执得以打开,一个埋头刨木头的人
刨了快一生,刨开的木屑
堆成雪山,他斩断的一根杉木
可以通天,也藏着多个雨季
锯开的那端,雨水被切断,一个
临近中年的男人,是一节急于
了断的木头,他杀尽心中的
油灯,再杀多出来的下午
他杀身成佛,刨木经卷般翻过来
因垂下而得再造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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