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他仍然骑着自行车，在南海大道两侧

飞奔。像身边流逝和呜咽的路虎、宝马、迈腾那样

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享受。此刻

一切来自内心的惬意，来自更为深邃和悠远的

颗粒。那么细小的核子漂浮在血液

沉浸在骨骼、心脏和脑髓，那么细小的

呼喊，正在永恒和聚变。无穷的质量

已经孕育街道、楼房、楼顶之上的天空和

天空之上的太空，太空之上的宇宙

相向而行的视角已经被他窥视

而且还有人也窥视到了，描成了一幅幅

示意图。一棵青草或者一只蚂蚁是参照的视点

无穷大或者无穷小，层层递进或者层层递减

这些熟悉的片断都挂上了悬崖般的楼房

但世界并没有混乱，男人依然是男人

女人依然是女人，他们纵情或者相爱

忽视掉爱或者性别之外的物质，除了金钱、

诡计、猜疑和贿赂，这几种

最终会粉碎的元素。无穷大或者无穷小。

从上看到下，从下看到更低的一层，但他

站在中间，看到了无穷大或者无穷小

2、 从巨大里面看到渺小，从渺小里面看到巨大——

他是这么踩在尘埃之的上。

一个卑微的人和他的人类其实无须如狼似虎，

似乎可以吞食一切，啃齿无穷，消化所有

其实已经不再有那样的时光。他感受到

尘埃的巨大，也发现尘埃的渺小

这尘埃可以是地球、太阳系、银河系，也可以是

流年、爱情、单位、职务、城市、国家和

牙缝里塞着的一点肉松

以及南海大道行走在冷风中的一个女人和

一个人的品质。如果不够清醒，可以打开

一瓶红酒，让液体来说明答案。在它软化的心灵里面

会有一些硬的东西永恒

3、 南海大道深如海沟。灰霾是海水浸淫的

抛弃物，无法降解的白色呼吸

被压缩后释放的灵魂，凝固的思想和情绪

水天一色，多么浩淼而荒谬的界面

这并不是他需要和期待的巨大。他在

南海大道两侧飞奔，今天左侧，明天右侧

像被思考牵着行星奔跑，像流逝划开深厚的

水体，像短暂而迷人的光影。呼啸其实不是他的

本意。他在木棉和芒果树下爱上时间

这头巨大的野兽！他是它巨大里面的渺小

是时间里面还活着的蚂蚁

奔跑中遇到的巨石不过是一片时间的落叶

奔跑像一场拉锯。他记住的这个无休无止的动词

也代表了永远

4、 他最期待的，其实是满街的紫荆花

潇潇洒洒，层层叠叠，浓郁艳丽

把一座城市都能变成花园

紫荆花用奇异的浪漫，使整个冬天展露出

春天般的横截面，纵情的开放

融化城市的冷硬和荒诞

繁华被颂扬，但寂静同样被歌唱

天上的声音似寂寞的回荡，天上的雨水

注释着海洋的无所不在

他现在是水中的一个点，微弱的，湿润的

洋溢着孤独的情感

每个人都不能占有城市，包括一个小小的

街区。他能观察到的就是一所单位

一个住所和一个名叫东二的市场

在熙熙攘攘间穿行，获得平静

在鸡鸭鱼肉和青菜豆腐间找到永生的哲理

一个点能够有多大！但他能够像紫荆花那样

有无边无际的浪漫

5、 这些都会是无穷大或者无穷小

清明的时候，他看见的碑石立满一座又一座

山头，像时间的兵马俑在列阵

固定的形状，固定的颜色，固定的表情

此刻会有谁还记得一生的大与小？

会有谁还能回忆沙滩、嬉戏、吃饭和恋爱？

会有谁还在争执、计较和盘算？

结束？还是……重新开始？

死亡的光芒。他说在这一天终于看到了

看见一生的死亡！

童年时代，最深的记忆是呜咽行进的棺材

少年时代，最深的记忆是山上住着的坟茔

青年时代，最深的记忆是飞扬放肆的纸钱

中年时代，正在刻录的

是无所不在的碑石。一生的死亡

和活着，他已心如明镜

6、 还能有什么比荒谬者更荒谬？

比高贵者更无耻？高尚的行者

结束？还是……重新开始？

还有什么剧情不能在南海大道两侧变幻？

他喜欢一本黑皮封面的诗稿，他喜欢做一个

朗读者。没有人能把他的声音抢走

能把他心里的河流截停

这已经是人类最勇敢的事。他握着

卑陋者的手，阴谋家和小人的手，谄谀和

嫖客的手，吞钱兽和食人族的手

告诉他们时间惟一的名句：

埋葬无所不在，而时间

总能置之度外，永远流逝——

动物狂欢，南海大道落下金币、苹果和

白羊，最后落下恐惧。但那已在永远之后

洪流涸竭，楼房崩坍，万物逃逸

思想在诞生的一刻就在死亡。

7、 让他沿着右侧的树阴，从南向北奔跑

让他的自行车带上孩子和希望

人们所不知道的长诗在他的奔跑中

在他起伏的胸膛和细若游丝的呼喊里面

他的呼吸混杂着被寒流吹落的树叶和

就要消逝的紫荆花。他散发出花朵和泥土的混合物

在一个缺乏细节的城市，在一个

倾斜着法律和塞满漏洞的时代

丑陋和完美相伴相随。作恶的人

在周五处心积虑，无可挽留

但他的静止仍能发出声音

沉默的记叙隐藏着洞悉真理的窃喜

　　　　　　2014年3月1日南海桂城美豪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