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秋雨蒙蒙的日子,去江苏园采访,并不曾预料会下雨。烟雨江南的清泠,淡彩水墨的映像,亭阁廊榭的娇楚,雨雾笼罩的江苏园,就这样飘飘摇摇地展现在我的眼前了。
江苏,位于我国东部沿海中心,地处美丽富饶的长江三角洲,山明水秀,风光绮丽,是著名的“鱼米之乡”。东海辽阔、扬子澎湃、运河亲密、太湖秀美,孕育天地之精华,构成了江苏“以水为主、山水相接、水天一色”的独特自然景观。在2500余年温山暖水的怀抱中,江苏孕育了丰厚的人文气质:那里有小桥流水人家的古镇水乡,有众口颂传的千年名刹,有烟波浩渺的湖光山色,有规模宏大的帝王陵寝,有雄伟壮观的都城遗址……纤巧清秀与粗犷雄浑交汇融合,可谓是“吴风汉韵,各擅所长”。在这湖光流韵的水乡风情里,更有那精巧雅致、意境深邃的古典园林令世人点赞流连。轻轻划开时间的印迹,记述就从这里款款而出。
江苏园位于“江南秀色”板块。5500平方米的展园,就是一幅幅精美的画作,一首首流动的诗章。亭台娉婷,楼阁相间,池水清碧,瘦石嶙峋,雕栏婉约。“开门见山、曲径通幽、小中见大和虚实相生”四种经典的空间布局,以及“叠山理水,前庭后园,园中有园,宅园合一“的手法运用,将梦想中的“绿色家园”隐于绿水青山中,其间,以画为本,以诗为题,充分体现“无声的诗,立体的画”的艺术效果。整个展园通过植物生态配置、野生花卉组合、雨水收集、透水性生态铺装、以及自然式生态驳岸等营造手法和工程措施,很好地践行了“生态节约型园林”建设思想,既传承了江南古典园林独有的文化内涵,又将艺术、技术融为一体,呼应了本届绿博会“以人为本,共建绿色家园”、“绿色,让梦想绽放”的主题。
在江苏人眼中,万物皆有神灵,天地日月、山河风雨、草木顽石都被他们赋予了灵性。江苏人对万物的敬重,使得江苏园最大限度地做到了“人地和谐”、“天地合一”,让人们通过设计者的视角,发现一个园林里的中国,一个中国里的园林所蕴涵的生存智慧、审美情趣。
主入口大门两侧植有山楂树和枫树。山楂树是成功之树,枫树有受封之意,两棵树连起来寓意成功受封;门口一左一右两个抱鼓石,也是“非贵即富”的门第符号,它们共同承载了江南独特的居住文化内涵,巧妙传承了儒释道等哲学思想,特色鲜明地折射出中国人的自然观和人生观。
儿时读叶圣陶先生的大作《苏州园林》,便对苏州的园林充满了无尽的向往:厅堂,秀阁,迂回曲折;前庭后院,清崛雅致,总有太湖奇石,峭拔嶙峋;芭蕉、桂树掩映幽翠。意料之中,在江苏园里,苏州园林尽展风采。
展园入口借鉴了留园蜿蜒转折的空间序列,风景不时被推远,拉近,抬升,降低,抑扬顿挫,应接不暇。进入园内,一泓池水,荡漾弥渺,常绿水生植物:鸢尾、再力花、黄菖蒲、千屈菜等生气蓬勃,又果真有太湖奇石秀于池边。太湖石,又名窟窿石、假山石,因盛产于太湖地区而古今闻名,它集“瘦、皱、漏、透”四奇于一身,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让其千姿百态,异彩纷呈。或玲珑剔透、灵秀飘逸;或浑穆古朴、超凡脱俗。令人赏心悦目,神思悠悠。叠置假山,建造园林,凝重深沉。据说此石是当年留园主人的最爱。江南不见巍峨高耸,嵯峨鲜见,他却另辟蹊径,堆叠出另一番风情,雅,秀,深邃,悠远。雕栏,假山,池水,怪石,组合曼妙,曲廊回环,通幽琳琅。可谓处处是画,移步皆诗。真是羡煞了曾经的园林主人,坐拥美景,日日笙歌。追溯往昔,这些精美绝伦的园林只能是有钱人的专利,一般百姓断乎难以登堂入室,而今这些园林美景,移植雍阳一隅,供大众一登雅室,品赏情趣,真乃幸事。
正当我被这一池秀水润泽得心驰神往时,同伴不知何时登上了“枕云亭”正向我招手呼唤,我把思绪拉回眼前,沿曲折小径,拾级而上至枕云亭。枕云亭下有平台临水而建,体现了“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的文化意境。“枕云亭”,是全园的至高点,可俯视全园。登高远望,亭台楼榭、廊桥小院,花草树木,一览无余,美不胜收,更有鸟啭莺啼、蜂舞蝶恋环绕耳际。
当年李白登上黄鹤楼,极目远眺,但见碧空浩渺,白云悠悠,无限风光,尽收眼底,不禁心旷神怡,感慨万千,但看到崔颢的题诗,说了句:“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岂不正契合了我此刻的心境。略在亭中驻足,倚栏临水,俯视游鱼之乐;凭栏而坐,环视楼阁之美。走下枕云亭,再循烟水长廊起伏前行,园中有园,景外有景,真有“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来到园中又一景“泽梦轩”,匾额上题“芙蓉榭”。其以拙政园东部一方形歇山顶临水建筑为原型建造,是古人收藏字画的地方。榭前,清流涓涓,水中植荷。荷又名芙蓉,小榭之名由此而来。细雨、清风、翰墨、荷香,古雅书卷之气,扑面而来。
有人说,苏州人特别崇尚对生活品质的追求,衣食住行极为讲究,苏绣、昆曲、评弹、茶艺……处处体现独到、精致之美。园中 “婉月亭”便是依照古人看戏、听昆曲,品茶艺的情景所营造。其提炼了“昆曲”中的经典元素,创造出“园林是可以看的昆曲,昆曲是可以听的园林”的文化意蕴。亭中苏绣,池中锦鲤,动静结合,情景相融,相互映衬,形有生,雅有趣。这是园林设计者的匠心所在,随便站在哪个角度看去,映入眼帘的都是一幅美图。试想,小家碧玉一佳人,手执纨扇,巧笑倩兮,音韵传出,脉脉倾诉。阳春白雪!在以钢筋水泥构筑的城市中,人和自然相隔越来越远,这一方古风雅趣,仿佛把繁忙的人们拉回到自己原初的心灵故乡。赶紧听听去吧,洗浴俗尘。
记得清人钱泳曾撰文:“造园如作诗文,必使曲折有法、前后呼应。”他强调了中国古典园林更加注重追求诗的意境美。果真如此,再也没有哪个展园能像江苏园一样与诗歌形成共鸣的了,经常借匾联的题词来破题:“枕云亭”的“爽借清风明借月,动观流水静观山”,是吴门画派代表人物文征明题于苏州拙政园“梧竹幽居亭”上的对联,诗情一目了然;“墙外春山横黛色,门前流水带花香”(凝翠亭联)诗境也;“池边翠柳春满园,亭畔茉莉香醉人”(婉月亭联)诗境也;“水榭风亭恣胜赏,红裳翠盖共怡情。”(泽梦轩联 )诗境也。按照现代人观念看来,这些园林设计,正是诗歌凝固在土地上的形象,同时诗歌与这些精致的园林之景,相互因借、互成对景,构成有节奏的空间韵律,进而体现“诗意栖居”的风格定位。
别时依依,萧萧雨歇,烟朦一片。轩窗外,芭蕉叶上秋风碧,莲香荷下守清幽。江苏园是写在雍阳大地上一首文化意蕴深厚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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