蛐蛐叫着星光灿烂的宁静（六首）

李明春

夜深了，深成子夜之后两点多钟的

宁静，孤独，是一个人的行走

黑魆魆的幻影，是幽灵的呈现

一个人的脚步，是一个人对于空旷的敲响

所有的鬼魅，在完成夜的流浪

是谁在上夜班

树木，楼体，停泊的卡车

都收敛了自己的疯狂

仿佛秋天因收获而内心更加充实无言

枝条挂满了沉甸甸的果实

灯光斑驳，火车在风驰电掣

一声声笛鸣，提醒夜行人的安全

草丛中的蛐蛐在叫

它们是天上的星星

它们是不夜的灯盏

它们乐此不疲

它们是夜晚驱除寂寞的守护神

我穿过的草丛

充满了蛐蛐的叫声

草丛是翻开的经卷

它们在举行晚祷的功课

它们在救助亡魂和与幽灵

它们在坐禅

它们是一万座寺庙的浓缩

它们在时时诵读

它们在消除心中的魔影

一只杯子里盛满了水

不会有尘埃的占据

蛐蛐饮露的响声

于万籁俱寂处

走出天上的曲调

为清风展翅

为月光舞蹈

箍着金圈的垃圾桶

黑色的垃圾桶

套着黑色的塑料袋子

却箍着金色的圆圈

这是一种装饰

显示着垃圾的高贵

在一个拐角

注定是垃圾桶

再干净

也改变不了天定的命运

再高贵的垃圾桶

也只是垃圾桶

而一种沉默

在某一个拐角

独守宁静的一隅

把所有的污浊

当做圣洁的洗礼

一杯龙菊茶

龙井和菊花在一只杯子里

相遇，并浴火重生

混合虚构了新的滋味

龙菊，龙居

有龙也来居

无龙也来居

分不开的因果

以淡黄的液体

滋养烟灰在烟灰缸里的干涸

灰白的烟灰

是夜脱下的一件件褴褛的衣裳

铅灰色的金属的烟灰缸

在每一个烟头摁灭的时候

将一颗流星划过寂寞的天幕

麻将

机器在看不见的地方洗牌

代替了一种手工劳动的幸福

时间在一次次重新开始

新的一摞子牌

坐着升降机出现在眼前的舞台上

如锦上添花

来带了日出东方的又一轮希望

一种哗哗啦啦的尴尬

站在星光大道的黄昏里

以夕阳的坠落为转身离去

飞扬无常的纸片

记录着成功与失败的次数

而一次次都是功亏一篑

在绿色的桌面上

种植着春天的田野

机器洗牌的响声

像是时间的恶鬼

在开动一台碎骨机的牙齿

狠命地嚼着我们的骨头

眼睛熬红了

身子僵硬了

腰肌劳损了

这都是另一种不可言说的收获

时间悄然走了

一道一道的长城

像豆腐渣工程

经不起秋风的检验

缺少水泥浆的焊接

松散的帆船

只会在没有目标的航行中

一一解体

没有彼岸也就没有思想

麻将，麻将

不是秦时明月汉时关

于是也就挡不住

唐风宋雨的吹打淋漓坍塌

抬头星河灿烂

夜深人静的时候

火车的轰鸣打开了声控灯的心房

东方的太阳又亮了一次

亮了一次之后

是注定的熄灭

抬头星河灿烂

琳琅满目的眩晕

眼花缭乱的迷惘

一颗星，一颗明亮的星

比如金星比如太阳比如月亮

太明亮了太巨大了

都不会成为一种迷失

不会成为一种

目不暇接的熙熙攘攘

偌大的宇宙三千大千世界

闪闪烁烁都因为了

茫茫人海中

若隐若现的擦肩而过

在宇宙中

没有方向就是一种方向

没有秩序就是一种秩序

每一颗星星都在移动

或舒缓或急切

向着四面八方

可是没有星与星的碰撞

没有火灾没有车祸没有火车的脱轨

是什么在统治着宇宙的秩序

是一种文明一种自由

一种没有自相残杀的和谐独立

一种平等

缘于都在劳作都在运动

没有高低贵贱

只要是一种存在

就是一种价值和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