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

生活不是一把刀

是煮熟了的鸡蛋，去皮，加红糖

还可以放上一些补药或加甜酒

腰受了伤，我笔直地趟在床上，饭来张口

生活像一幅白描，风起时，我轻轻地跟着唱

老婆在拖地

以往总将这个说成舞蹈

可今天怎么看她都像诸子百家

唯一不同的是对于她的研究没有结果

正如她对我戏言，你任命我之后

你成为了被审判者

室内

小鸟应该在唱歌，至少有二只

那些花应该开得很灿烂，樱花和紫芸英

应该有温暖的风，有人在风中放飞风筝

女儿回来了，带回了一张她刚画的画

要我题一首诗，我伏在枕头上认真地写下

炊烟是爸爸故乡的天空

蜻蜓是妈妈童年的天空

然后笑了笑，继续写下宝贝的天空是诗意的

没有墙，没有天花板，不用飞翔

女儿可能没有听懂，她拉开窗帘说

老爸，今天天气真好

上医院

老婆像送传票的，又像一位法警

医生很严肃，远远超过法官

在这里没有辩护席，因此没有无罪释放

之后我被老婆押解回家，路上的回头率很高

像围观一个政治犯，老婆还没有适应

对我假笑，说假话
剩余价值

只上过初中，大半辈子都在湘西的大山里转

对矢量没有概念，走一脚就算一脚

老婆说中药很苦但可以让我站起来

这话我可以信，但她的话越来越甜

其中有些动作明显抬高了我的地位

为了验证，我故意问她，如果

我死了你会不会哭。她说不会

她接着说，我给你全部，而你带走了你的剩余价值

她说得非常认真，像一个儒商或者卫道士

淡如星空

你不可能是一个航海家

你也不可能是一个对星星进行考古的人

虽然你有时向往大于恐惧

虽然你精于计算，将几十年缩成一秒

也可以将一秒延展为永恒

你可以将积攒一生的压力瞬间释放

可是你除了笑就是哭

除了忍着饥饿地奋斗就是吃饱了学习忘怀

今晚我又站在阳台，夜空像一面平静的湖

你应该也在，只不过，这星空太淡

这是我们都不除却的，根植着的笑意

傻话

海是母亲的怀抱，流水说

大地是母亲的怀抱，鸿鹄说

天空是母亲的怀抱，老人说

你是母亲的怀抱，爱人早上出门的时候这样对我说

我躺在床上，越来越违背自然规律

像一个妇人，有奶胀痛的感觉

并渐渐置换澎湃，广袤和虚无

矛盾

现实中会唱歌又会飞的是云雀

现实中能沉静又会入地的是蛇

现实中最有智慧的商人，什么都可以拿来交易

能动或不能动的，冷或者热的

封印或者地火，道德或者污浊

他们甚至自然得没有任何破绽

我一直想成为商人，可矛盾也总在这个时候发生

我的任何部位一标价，老婆就依诗人的灵魂存在安全问题

对我下架召回

我对誓言笑了一笑

我们说上下五千年，铁马金戈，如数家珍

我们说如果那样，我会这样，像怒发冲冠的将军

凭声音判断，老婆在做家务

我躺在床上，生产了一大堆誓言

然而当她端茶送水时，我一句也没有说出

只是对着她笑了一笑，轻得不花一点气力

她也笑了一笑，像甲胄在身，不便感慨

真实的空洞

喝了两天中药，疼痛下去了

我在床上除了睡就是醒，醒的时候

就想起很多人

当然感觉到的是一张张面孔

当然是除却了光鲜，皱纹，圆润和沧桑的面孔

在一杯汤药里每一味药当然是根茎花叶

当然是虫蚁或大型动物的某一部分

当然它们都拥有过生活的全部

我看见的人其实都存在于一个空洞之中

表情的脸或者更深入一些

或者附上音乐与多种颜色的灯光

小概率事件

刀架子脖子上，往火海里跳

我在城里走了一大圈，没有发现这些事情

但我还是心事重重，我揣测人群里谁是那个疯子

会站出来说出这句让人心惊肉跳的话

当然，这个世界上不缺这样的小概率事件

之后人群会恢复平静，等待下一个疯子

小礼物

在大街上我边走过购买一些小饰品

但没有打算送人

在风雨桥上，我停下来只看流水

嗯，今年的清明节我打算不烧纸钱

只挂一些彩色的清明条，我固执的认为

这些不太值钱的，轻飘飘地挂在坟竹上

最接近我的灵魂，颜色和式样只是告诉这边是人间

可忽略不计

画像

我审视女儿给我画的像

头是圣人的，很硕大，头发很少，眉毛很长，眼窝很深

身子她用的是白描，感觉就只是画了一块骨头

脚非常有争议，像保持着固定曲度的连杆，

又像一把垂直于地面的匕首

我怎么找也没有找到那相应的两根铁轨和一块盾牌

我用童话的目光审视女儿给我画的像

虫子

上帝发明了虫子

是因为那些果子烂了

当下出现了很多网虫

我们工作的时候，时间失去神秘

我写的每一首诗

都被上帝蛀了

春风吹

这几天的风很紧

院子的猫叫声也很紧

我身陷其中，像一件光滑的金属

我看见两面的事物都在上浮

刚刚发生的爱和死亡

我继续下沉，一边踏青，一边上坟

或者走得更远，我想到了歌剧

旋转门

我看见一个五岁多大的小孩

在旋转门里不停的旋转，样子极其可爰

进门后出门的人都没有发现他

就急冲冲地走了，只到后来

她的母亲像圣母一样喊他骂他

他才从某一个缺口走了出来

我一直发现了他，并有幸目睹了他从圣子回归到人的全过程

所幸的是他一直将那扇门当成世界

而忽略了我的存在

否则，我的祈祷是虚伪的

不仅仅是扔石头

学别人的样子，去河堤上散步

携妻在江边小坐一会

我看见有个人不停地向水中扔石头

这个动作与记忆中母亲教我用火子树菩萨一样

＂大菩萨吃大斋，小菩萨吃小斋＂

他扔石头的时候是否也念着一些名字？

我不敢去跟他打招呼，我想如果等他冷静下来

也许我不用说什么，他已经宽恕

或者己经被宽恕

我经常这样，总会突然问，＂爱人明天想吃点什么＂

不仅仅是扔石头

学别人的样子，去河堤上散步

携妻在江边小坐一会

我看见有个人不停地向水中扔石头

这个动作与记忆中母亲教我用火子树菩萨一样

＂大菩萨吃大斋，小菩萨吃小斋＂

他扔石头的时候是否也念着一些名字？

我不敢去跟他打招呼，我想如果等他冷静下来

也许我不用说什么，他已经宽恕

或者己经被宽恕

我经常这样，总会突然问，＂爱人明天想吃点什么＂

影集

女儿新做的影集

我最喜欢的是她拉着行礼箱那张

那个箱子是我用的，左边的轮子坏了

最里面那个口袋里放有半瓶风油精和少半瓶涂改液

拉链和锁前几夭刚换，密码是三个零

赏花

花落了，人就散了

我在园子里遇见蚂蚁和我经常取笑的堂哥

蚂蚁扛着落英往洞里跑

堂哥围着嫂子的坟转，不时弯下腰扯掉新长的杂草

＂回来了＂，好像是在问我

＂回来了＂，我看着嫂子的碑，好像回答了他

黄道吉日

＂升柱正逢黄道日，上梁恰遇紫微星＂

要回城了，我站在老屋前手足无措

主人和木匠是否留下遗言

你就按他们商量的办，选个好日子倒了吧

清明词

醉生梦死的清明。

浮光掠影的清明。

纷纷扰扰的清明。

华而不实的清明。

写不出诗和没有下雨的清明。

没有泥泞和总感觉有一双冷峻目光跟在背后。

好像在山路上说出任何词，都乱了脚步。

生怕误会

"天上一个月亮，水中一个月亮＂

我走到江边突然停了下来

我担心有人此时也无睡意

担心她将我误看成屈原

因为沅江流淌的原本就是一腔匪血

笑与骂都带着哭

偶尔感叹

＂长剑啊，回去吧，这里没有鱼＂

我应该是从东海而来，从长江而来

从八百里洞庭而来

我饥肠辘辘，轻得只有比一位僧人略重一些

比那个写黑夜给我黑色眼睛的顾城略轻一些

对着沅江，我不停地将自己楺搓成一只猫

固执

春天是固执的

那些疯长的荨麻与荆棘就是铁证

母亲去一次她坟上就痛哭一回，今年清明

我没有去她坟上，我一个人，坐在江边抽了两包烟

没说一句话，包括我的腰痛得直不起来

规矩

我必须早一点睡，睡不着也没有关系，正好一个人面对着夜空，复一盘残局
我必须早起，听不到鸡鸣也没关系，不舞剑，不举鼎，不去江边感叹
我还必须戒掉酒，戒掉酒后写诗，少一个悲愤的人，天垮不下来，只照常下雨
我要坚持爬山，并在下山的路上唱歌，唱童谣，这样的歌找不出锋芒和伤口
还有一条非常重要，就是不要经常去想起悲伤，因为每一滴泪水都是好一块好钢

石头

有空就去河边散步，想找到一块石头入我的诗中，而不是别的
我不能告诉你我的标准， 对于它的大小，形状，质地，重量
以及疗效和并发症，我和她都保持着必要的沉默
我并不忏悔我的罪过，因为一开口就临摹了上帝背上的残缺

打篮球

偶尔我会去球场，不打比赛，我不喜欢那乱糟糟的场面
那样会迷惑了我的视线，勾起我狼的性格
我喜欢站在很远的地方，将球向篮板方向掷一个完美的弧线
然后看它越弹越远，越弹越低，我只取这与人间共鸣的声音
我有意地告诉同事，我这是练胆，是发泄，是磨杵成针
我知道说真心话，可以蒙蔽他们和这个心事重重的社会

醒来时

醒来时，我首先要感谢我的眼睛
此时它不是为了看美丑而生
醒来时，我要感谢我的鼻子
它感知到了新的意义
醒来时，我还要感谢我的心脏
它真的就是我的爱人
醒来时，我要感谢的还有诗歌
此时它疲乏得，靠在我的床边，嘴唇干裂
我还要，还要感谢开门时对绝望的种种隐喻

一亩三分地

我要一亩三分地，不种梅兰竹菊
用四分地种玉米，红苕，土豆和苦荞
用四分地种一些高粱，全部酿酒
如果以上八分地收成好，就种三分地的蔬菜
让生活多一些味道
剩下两分，没事就往那里捡一些生前喜欢的石头
栽上两棵香樟树，松柏太过森严，必须忍痛割爱
然后买几包水泥，将那条泥巴路硬化一下
虽然孩子们今后来不来，带些什么我都不知道，但我
不想让她们找到任何让别人说她们不孝的借口
那样的话我永远不想听到，我对一个瘫痪的哑巴做了一生的研究

醉酒

他们玩打击乐，什么都可以用来发音
他们玩丝弦乐，动一下，就内外共鸣，好像都很锋利
他们也玩组合， 天地很宽，知己者众，都牵肠挂肚
他们玩得最多的是独奏，走千里单骑，英雄气短

我一醉就什么也不敢玩，像一个依在窗口北望的小媳妇

螃蟹

很意外，我与一只螃蟹相遇
战争的结果，我以微弱优势取得胜利
他首先失去了双螯，然后被去甲，放在火上烤
我坐在旁边，对着它，思忖
为什么我们看见的都成为了迷？比如此时的它
多像我曾经最坚强的那一段时光